愛不受控制,就像病毒一樣。
01.
“我聽說你在馬來西亞的一間醫院裡有份穩定且安全的外科醫生的工作。”坐在擔架床上王肖恩問陳凱西道,“為什麼你會想要來這樣一個正在經曆政變的國家做志願者?”
“我的理由和你的理由大同小異。”凱西回答說,“你隸屬于國際安全局,而我加入了無國界醫生組織。”
“你來之前他們有跟你說明這裡的情況嗎?”肖恩擡起胳膊,以便凱西為他的小腹纏繞繃帶,“在這裡,拿手術刀的人和拿槍的人面臨的危險也是大同小異的。”
“我是拿着厚厚一疊文件和假護照穿越鐵絲網圍成的所謂國界來到這裡的。”凱西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凱西在給繃帶打蝴蝶結,幾秒鐘之前,肖恩感受到她細膩而溫暖的手指蹭過他的肌膚。那是一雙全然沒吃過任何苦頭的手,那是一張天真而不谙世事的臉——美麗的懵懂的臉。肖恩想,這裡的醫生都是來了又走的,凱西不會停留太久。
事實出乎預料,凱西似乎有着堅持到戰争結束再離開的決心。
“我沒有後顧之憂,我沒有經濟上的壓力,或者說,經濟給我帶來的壓力不是體現在我沒有錢花,而是體現在我有太多錢花了。”凱西對肖恩說,“我的父親,他從事醫藥行業,而醫藥行業有許多潛規則,尤其是他對病毒和疫苗有很深的研究。我小時候對病毒也很感興趣,但随着年齡的增長,又見識到成全我興趣的錢是如何到來的,我想做點真正能救人的事。要知道,很多人研究病毒并不是為了救人的。”
“很多戰争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讓世界變得更好。”肖恩不以為然,“我們不過是站到了自認為正義的一邊。正義,正義也隻是符合了一定的社會道德規範。”
“不是的。”凱西反駁,卻反駁不出所以然來,“看來我們都對自己從事的行業頗有微詞。”
“早點離開吧。”肖恩勸凱西說,“世界上有太多地方供你挑選、供你去做不計回報的奉獻,你實在沒必要在這裡冒險。”
“你呢?”凱西問,“你不是也讨厭戰争嗎?”
“我不讨厭戰争。”肖恩笑說,“戰争可以帶來很多機遇。”
“我以為我們是同類人。”凱西無不落寞,“結果你和我父親像多一點。”
“或許吧,但我不了解你的父親,你也不是十分的了解我。”
“但我了解病毒,我想我也大概了解戰争。病毒和戰争很像,它們就如同弗蘭肯斯坦創造的怪物。它們在誕生後就有了自己的精神和思維,就有了自己的行事方式,而這些再不是人類能控制的了。”凱西說,“我不相信疫苗,因為生過病就是生過病,身體的損傷是無法逆轉的。我不相信條約,發生過戰争就是發生過戰争,炮彈的摧毀是難以磨滅的。”
“你太理想主義。”肖恩搖搖頭,“如果你不想受傷,最好早點回去書本和鈔票搭建起來的象牙塔。”
凱西把肖恩推給别的醫生看護了。肖恩倒是裝作渾然不知的樣子,隔三差五地往凱西眼前湊。
“陳醫生。”肖恩撩開背心,“我的傷口有些痛,能不能幫我檢查一下?”
“痛是正常的。”凱西頭都不擡一下,“我才幫你拆線,傷口沒問題,不需要檢查。”
“可是真的痛。”
“痛就不要穿那麼緊的衣服了,影響血液流通。”
但他好像是幫到她了——血液流通。肖恩看見凱西紅了臉,又用牙齒咬住一小點下嘴唇。
“你生氣了。”肖恩說得肯定,“因為我講的那些話,你生我的氣了。”
“我才不是那麼容易生氣的人。”凱西反駁,“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受人影響,我知道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