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蘭北地,夏季遺忘的地方。
鉛灰色的天空下,是大片灰黃的蘆葦。風輕輕吹過,幾點轉瞬而逝的反光暴露出黑色的沼澤。
凝固的寂靜裡,一群外來的捕食者找到了他們躲藏的獵物,在高草中發起了圍攻。
“嘎!嘎!”幾隻栖息的水鴨被驚得飛起,提醒了昏昏欲睡的獵物。他恍惚了一秒,立刻抓起魔杖鑽進了草叢。
“他發現你了,蠢貨!”不遠處一個粗粝的男聲吼道。
“閉嘴,你這條臭狗!”水鴨方向傳來一道尖利的女聲,“就是跑起來才好玩!阿瓦達!”
一束刺眼的綠光刹那穿過草叢與逃命者擦肩而過,把他吓得驚叫。
“哈哈哈!”女人刺耳地笑了起來,顯得有些瘋癫。
獵物扒開蘆葦向移形換影的結界奔跑,一邊頭也不回地向身後甩出咒語,他布下的陷阱被激活了,打亂了追捕者的節奏。那個女人怒罵起來:“夠了!用飛的!我們又不是狗!”
幾道黑霧從蘆葦裡竄起飛向空中,獵物跑了幾步才止住腳步,驚恐地看向頭頂的天空,但他沒來得及細看就被一道石化咒命中,重重倒進了泥裡。
“幹得好!”女人驚喜地喊道,帶領其他食死徒飛了過來。他們簇擁着一個騎着掃帚的少年,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可那立功的少年臉上沒有絲毫喜意,他僵硬地抓着掃帚,直愣愣地看着被自己擊倒的人。
食死徒降落在地上,用束縛咒捆住了男巫。囚犯這才看清少年的面容。金色的頭發,灰色的眼睛,還有瘦削的尖下巴。
……盧修斯·馬爾福的兒子?霍格沃茲那個總是圍着克魯姆轉的男孩?
他恍然的眼神讓少年臉色更蒼白了,站不穩似的後退一步。但興奮的食死徒們沒有注意,更别提那個喜氣洋洋的女人。
“伊戈爾·卡卡洛夫。”她公布榮譽似的念着逃犯的全名,一邊咯咯笑着圍着他踱步,一邊用魔杖卷着自己卷曲的黑發,“這些年,你不在阿茲卡班的日子過得可好?我聽說,你還當了德姆斯特朗的校長?你?校長?哈哈哈!”
“哈哈哈!”她身後的食死徒也哄笑起來。
“少廢話,萊斯特蘭奇。”另一邊一個身形高壯、衣着狂亂的男人打斷了他們,“速戰速決!不行就我來。”這是先前嗓音粗啞的人。
貝拉特裡克斯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暴怒地叱責道:“由不得你來告訴我怎麼做,格雷伯克!”說完,她突然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惡意滿滿地展開嘴角,“别告訴我,你竟然好這一口。”她踹了卡卡洛夫一腳,讓他肮髒頹廢的臉對準了芬裡爾的。
想到這個狼人臭名昭著的愛好,食死徒們都露出反胃的神情。
芬裡爾野獸般的臉上毛發直豎,顯得更像狼了。但這次他壓住了怒火,對貝拉特裡克斯獰笑道:“沒人比您更清楚我的愛好了,夫人。”
這句半是挑釁半是調戲的話讓貝拉特裡克斯徹底沉下臉,氣氛一時劍拔弩張起來。
“你怎麼敢!”一個長着絡腮胡的男巫率先上前朝格雷伯克發難。
“不用生氣,我親愛的羅道夫。”貝拉輕蔑地說道,壓下丈夫舉着魔杖的手臂,“狗也就牙齒厲害些。”
羅道夫斯順從地退後,隐入那群穿着鬥篷的食死徒。衣着嚴謹的巫師們和衣着破爛的狼人們隔着卡卡洛夫盯着彼此。
自從黑魔王回歸,以貝拉特裡克斯為首的死忠派就一直和格雷伯克為首的狼人明争暗鬥,雙方都想就一把手的位置分出勝負,但至今未有結果。因為那位始終沒有表态。
也許,這也是他想看到的。
德拉科躲在其他巫師身後走神,突然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德拉科!”是他的姨媽。
他擡頭就看見貝拉特裡克斯臉上挂着大大的故作親切的笑容,朝他招着手:“德拉科!快過來,我的孩子!”
身旁的食死徒迅速分開了一條道,冷漠地看着這個倒黴的小輩。
德拉科後背一緊,僵硬地走了過去。貝拉特裡克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指甲鷹爪似的掐進了肉裡。德拉科保持着沉默,順從地被她拉到了身邊。
“德拉科,我的小甜心。”貝拉親昵地貼着他耳朵說道,“快,快幫姨媽殺了這個叛徒!”她指着地上的卡卡洛夫,眼睛卻惡狠狠地盯着芬裡爾。
貝拉的話讓德拉科的心墜入谷底,險些站不住。他最擔憂和恐懼的一刻終于到來。不論他如何自欺欺人,如何抱有僥幸,如何低調行事,這一刻依然不可避免地到來了。
德拉科屏息睜大了眼睛,努力擡起手臂。地上的卡卡洛夫看向了他,他在他恐懼的眼裡看見了恐懼的自己。德拉科努力想移開視線,可是卻像掉進了深淵一樣無法掙脫。
是啊,自從被迫加入這群瘋子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無路可退。
顯然他的絕望被對面的狼人嗅到,因為他嘲諷地大笑起來:“就憑這個沒斷奶的小子嗎!哈哈哈!”
他指着德拉科的鼻子笑得前仰後合:“就在今天早上,我還聽見他的老媽交待他快把牛奶喝完呢!”
其他的狼人也跟着大笑起來,粗魯的笑聲把遠處的水鴨也吓跑了。
德拉科緊緊攥着魔杖,忍無可忍地喊道:“閉嘴!”
狼人的笑聲戛然而止,芬裡爾裝作害怕,誇張地對左右說道:“梅林!洋娃娃竟然會吼人!”
“德拉科!”貝拉抓緊了他的肩膀,臉上的笑容變得咬牙切齒,“你愣着做什麼!快殺了這個叛徒!然後給這條狗一點顔色瞧瞧!”
德拉科一點不想被姨媽當槍使,但他不得不舉起魔杖。
從暑假開始那天,當他踏入家門那一刻,就發現這群臭氣熏天的狼人不請自來,将他的家,馬爾福幾百年來的祖宅據為己有。他們玷污了他的地闆和牆壁,對他和母親出言不遜,甚至還……
“德拉科,想想這些雜種做了什麼。”貝拉惡毒地在他耳邊催促,“馬爾福和布萊克從未受過如此侮辱!他們怎麼敢!主人不會允許的!”
聽到主人兩個字,德拉科抖了抖。他當然不敢忘記,莊園的主人卧室也獻給了另一位更反客為主的……主人。
芬裡爾顯得更怡然自得了。“不允許?”他重複道,“我怎麼記得,盧修斯·馬爾福連個水晶球都拿不穩,破壞了主人重要的計劃呢。”
貝拉氣得尖叫,笑容再也維持不住:“教訓他,德拉科!這個肮髒的雜種在侮辱你的父親!侮辱一個高貴的純血!”她在他背上一推。
德拉科踉跄了一步,差點被地上的卡卡洛夫絆倒。
對面的狼人輕蔑地俯視着他:“來啊,小姑娘,讓我看看你的能耐。”他咧開嘴角,故意露出尖利的犬牙:“你要是敢殺了他,我就從你家裡搬出去。”
這個提議讓德拉科十分心動,但他還沒蠢到相信這個心狠手辣的狼人。
但是,他也沒有别的選擇。身後是虎視眈眈的姨媽,她對他沒有絲毫親情可言,隻有一點同為純血的顧及。德拉科毫不懷疑,貝拉特裡克斯會在必要時刻,為了黑魔王的偉大事業毫不猶豫地犧牲他。就像她不顧母親反對,以替父贖罪為由把他拉入食死徒任務一樣。
他猶豫的時間夠久了,德拉科感到耳邊的視線變得狠厲。
“鑽心剜骨!”他逼自己喊道。
紅色的光從魔杖射出,擊中了卡卡洛夫。他的瞳孔一下縮成尖,在瞪大的眼眶裡激烈地震顫起來。
德拉科驚恐地盯着他的眼睛,在這毛骨悚然的折磨裡感到自己眼前也天旋地轉起來。在失去判斷的眩暈中,他竟然想到了曾經無憂無慮的四年級。那時候他還是個啥也不懂的傻瓜,每天為自己不能參加三強争霸賽而苦惱。
而卡卡洛夫,也隻是一個不熟的有點奇怪的異國校長罷了。
這個記憶中傲慢自負的人眼中露出哀求。
德拉科狼狽地切斷了魔咒。他無法忍受這樣的直視。
“主人要他死。”格雷伯克不懷好意地說道,“小馬爾福,難道你和你軟弱的父親一樣,也要手滑嗎?”
“閉嘴。”德拉科無力地喃喃,除此,他不知道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