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國,明十五年,春日。
雲錫已經是十四歲的年紀,而雲沫也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雲錫的面前。
“太女殿下。”宮人俯身,将雲錫身上衣物的褶皺一一整理。
明黃色衣物代表了雲錫的身份。
她是啟國的皇太女,同時也是闆上釘釘的下一任女帝,否則隻有當今陛下才能穿着的顔色不會出現在雲錫平時的衣物中。
雲錫沒有說一句話,任由宮人替她打理衣物。
“奴婢見過太女殿下。”宮外緩步走來雲沫身邊大宮女,站在東宮外對雲錫見禮。
雲錫微微擡手。
“見過姑姑。”
方才還在替雲錫整理衣物的宮人連忙跑了出去。
“姑姑這會兒來,可是陛下......?”
大宮女微微點頭,“陛下讓太女殿下去禦書房一趟。”
兩位宮人的語氣并沒有壓低,連大宮女的聲音裡也沒有任何急促之意,雲錫垂眸。
母皇已然有一月未曾見過她,此次......?
若說從前的雲錫還有幾分天真,可從八歲那年的夏天,一切都變了。
李家秘密派人來到宮中,對她說,她原本是李家女,隻是後來被母皇搶走。
李家人說,母皇是害她與家人分離的元兇。
可雲錫不信。
縱然她見過了她所謂的生母。
母皇有什麼圖謀,才能讓一個完全與母皇毫不相幹的女兒家作為她的繼承人呢?況且,隻要母皇的一句話,成千上萬的女兒家都願意進入宮中,成為母皇的繼承人。
所以雲錫根本沒有聽進去李家人的話,隻是心中難免留了一根刺。
鄭先生看出了她的疑惑,于是求見了母皇與她徹夜長談,這才讓她将心中的刺徹底放下。
她的身上,現在不僅僅是母皇的繼承人,還有天下女兒家往後的前程。
母皇私下對她說,總不能讓所有具有才智的女兒家都被困于後宅吧?總得讓她們看見希望的。
雲錫深以為然,尤其在她學習過更多的知識後,這句話更是被她深深地牢記在心中。
若是她學的文成武功,最後卻隻能被迫困于後宅,她或許會郁郁而死也說不定。
而所謂的李家......
宮人跑了回來,不消宮人多說,雲錫便已經踏出了東宮。
“辛苦姑姑了。”雲錫對着大宮女微微點頭,随後走開,“不要耽誤了要緊事。”
母皇和鄭先生教予了她不少為人處世的道理,無論是再小的人物,都要對他們有禮貌。
須知有時候舟的漏水,都是從一處小洞開始的。
但同時,也不能對他們太過親和,否則,也會引發不該有的東西。
大宮女在雲沫身邊早已習慣了如今皇家對她舉動,但還是猶覺得感激。
她是從前朝一路走過來的宮人,有的事情無需對比,便已經留在心中。
禦書房内,鄭浩錫早已坐在了雲沫的下首方。
他姿态端正,從雲沫登基後,就再也沒有對雲沫表露出不該有的心思,即便雲沫與他的心底都知道,這隻是被壓抑着。
“陛下,太女殿下到了。”
私下的談話,宮人們都被雲沫趕出了禦書房,鄭浩錫看了一眼雲沫。
朝事太累的緣故,雲沫正在閉目養神。
“請太女殿下進來吧。”
“是,丞相大人。”
“太女殿下,請進吧。”
“勞煩姑姑了。”
禦書房外的聲音窸窸窣窣,雲沫一直皺着的眉頭微微松開。
錫錫,真的有在好好做一個皇太女。
起碼她随口的教導,也都被她聽了進去,這樣的話,她能放心地下完最後一枚棋子。
沉悶的腳步聲漸近,雲沫睜開了眼睛,多年的為帝,讓她連眼尾的上翹處都變得威嚴。
“見過母皇。”雲錫對着雲沫躬身,又對着鄭浩錫拱手,“見過鄭先生。”
鄭浩錫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着雲錫行禮,“太女殿下不必多禮。”
倆人之間的交互被雲沫看在眼裡,卻也沒有阻止。
“都坐吧。”
“謝陛下。”
“謝母皇。”
禦書房的氣氛很奇妙。
三個人之間充滿了親密的感覺,同時也疏離,就像是有看不見的鴻溝将三個人分隔開,他們遙遙對望,卻沒有一個人會去選擇踏出腳步。
雲沫歎了一口氣,“世家,按捺不住了,或許今夜就會來一場逼宮,雲錫,你做好準備了嗎?”
雲錫咽了咽口水,不經意地看了鄭浩錫一眼,“女兒做好準備了。”
她要稱帝了,也隻能是她。
母皇将世家的小動作都掌控在手中,就連她八歲時,李家秘密派的人也在母皇的掌控裡。
若是她不是對母皇和鄭先生極為親近,反駁了李家,可能現在也便沒有雲錫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