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國八月,夏日的熱度尚未完全從大夏國離開,鄭浩錫便已經從京城出發。
他被任命為新任巴州刺史,同行還有巴州别駕李元。
離當上狀元巡遊京城那一日,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而當初皇上的旨意是讓他在翰林院修書三月,積累資曆再出發。
可想而知,現在巴州的情形有多麼緊張。
鄭浩錫撩開了馬車的簾子。
自打出了京城後,市井的繁華景象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則是流民。
流民從哪來?
從巴州來。
“大人,午時了。”馬車外有人驅馬上前,是護衛刺史的侍衛,他在詢問着鄭浩錫能否在此處歇一歇。
出京城時太趕了,因為形勢不待人的緣故,所以無論是鄭浩錫和李元,還是同行的侍衛,都為這份緊急折騰的人仰馬翻。
“歇一歇吧。”鄭浩錫颔首。
侍衛領命,清理了附近的流民,開始架起鍋竈煮野菜粥。
這一路上,新任的刺史大人将一路上自用的糧食都分給了流民,隻留下堪堪夠同行人吃的那一部分,所以他們隻能煮粥喝。
堂堂刺史大人竟然連精良的米飯都吃不起,這多招人笑話。
侍衛既覺得好笑,又覺得佩服。
若是朝廷上都是這樣的官員,大夏國又哪來的流民?
兩個多月的翰林院為官讓他的身上多了一份官場中人才有的圓滑,依舊不改的是那份為民請命的心。
哪怕皇帝是滅他滿門的仇人,但百姓何其無辜。
不過......
鄭浩錫踏下馬車,眼底閃過一絲暗光。
羅成将他引薦給太子,做了一個人情,太子許諾他,若他能幫助太子,洗刷鄭家的冤屈對太子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鄭浩錫不信,但表面卻應承了太子的話。
羅成,羅丞相,也是他的仇人。甚至當初在殿外的提醒也不過是他順嘴一口的事情。可笑他卻把他當作廉明之人。
可是他還能做什麼呢?
兩月的為官讓他清楚,太子殿下似乎并沒有傳聞中的那般聖明,書上說真正聖賢的人會為百姓付出一切,而太子......
不過是動了幾分嘴皮子的功夫,甚至連吃穿用度都不願減少一絲一毫,更别說幫助那些尚在困苦中的百姓了。就連外邦的侵入也似乎沒被太子殿下放在眼裡。
這樣的太子,能成為一個英明的君主嗎?
端起了野菜粥,鄭浩錫朝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的李元笑了笑。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喝着野菜粥。
鄭浩錫知道李元的困乏。
同為清流世家子,比起他這種從小颠沛流離,跟随先生過苦日子的世家子來說,李元的前半生順遂極了,自然受不得這些苦。
鄭浩錫眼眸微垂,想起了雲沫。
現在他明白了,當初師姐的無奈,但師姐仿佛在太子手底下做事。師姐知道太子的本性嗎?
當上狀元前的那一夜讓鄭浩錫格外在意。
他知道,那一夜和師姐站在一起的男子是誰了。是太子。
聽聞太子東宮又進了一位美人,喜着棕色衣物,眼尾處的上翹很是勾人。
不知道......那是不是師姐,他已然有兩個多月沒見過師姐了。
野菜粥被喝得一幹二淨,連鍋底剩下的米湯都沒留下。
鄭浩錫和李元上了馬車,重新整裝出發。
沒了侍衛的阻攔,那些流民來到了鄭浩錫暫時歇腳的地方,細嗅着空氣中殘留的米香,露出垂涎的表情。
“不愧是朝廷的官,他們還能喝得起粥。”這樣的話從流民的嘴裡蹦了出來,卻沒有引起任何流民地在意。
他們開始變得麻木。
巴州烽火四起,他們的家鄉都被燒了,所以才不得不往京城方向走。
這裡有天子,有他們的大家主,應該能替他們做主吧?
“聽說巴州那邊出了一個将軍,她收容流民提供吃食,大家何不去試一試?”高高的樹上,有身影一閃而過,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緊接着消失不見。
流民們眼裡閃過一絲亮光。
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誰會願意背井離鄉呢?
“巴州哪處?我願去!”有流民這樣問着。
所幸離巴州還不遠,在去往京城的路上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不如......不如就去試一試吧?
他眼裡閃過希冀的光,但比起他,早有老弱婦孺相攜着又開始往巴州走。
年輕人和壯年男子不怕,但他們不同。
希望剛剛那個人說得是真的。
日月轉換的快速,僅僅兩日,鄭浩錫和李元就到了巴州刺史府。
和京城裡金碧輝煌的官員府衙不同,巴州刺史府顯得破敗極了。
“大人!”刺史府外伫立着一個侍衛,看見屬于京城的馬車到來,眼裡閃過心虛,“屬下保護不力,刺史府被暴民搜刮,所以才顯得破敗。”
鄭浩錫沒有說任何話,侍衛卻将一切都說得明白。
鄭浩錫心底閃過了然,卻沒有糾結這事,腳步踏進了刺史府,“無礙,有個能避雨的地方就行了。”
“元兄。”
“刺史大人。”李元躬身上前,如今身份已然不對等,他絕不可能給人留下話柄。
鄭浩錫無奈,“你我之間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