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韌悅立刻反應了過來,掏出了電擊棒,沒有絲毫猶豫地朝着江滌塵捅去:
“你他媽真動手啊!”
在幾陣抽搐之後,江滌塵身子痙攣,昏了過去。
嚴韌悅仍是驚魂未定,深深剜了眼門外的顧清武:
“隊長,你為什麼沒有攔住他?”
“哎呀,他太急了,我沒反應過來。”
“你們把他拖出去,我繼續審。”
門漸漸合上,映在楊槐臉上的光愈來愈小。
哪怕是黑夜,天上也會夾雜着些許藍,亦或是些許紫,但她的瞳孔黑得純粹,眼白又白得分明,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這一切,像是被放在櫥窗裡的歐洲娃娃。
“京城大隊長江分隊外派警員江滌塵将于2008年6月6日至2008年7月9日起停職檢查。”
江滌塵爽朗地笑了:“不是,隊長,真停職啊。”
嚴韌悅一把把手中的紙丢到了江滌塵臉上:
“你真是個智障啊!為了審出來什麼話都敢說,連他媽混h都說出來了。要不是我去查了檔案,高中大學都清清楚楚,我就真的要報警了!”
“你他媽知道你當時有多吓人嗎?簡直像換了一個人,真的恐怖啊,簡直和那些殺人犯的神态沒區别。”
顧清武拍了拍江滌塵的肩:“本來應該是三個月的停職處分,我向上面努力争取了一下。小江,不要埋怨我啊,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下吧。”
在衆人的目光下,江滌塵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警察局。過了十分鐘,走到了後門,鑽到了草叢裡。
嚴韌悅說話向來聲如洪鐘,哪怕在窗外也聽得清清楚楚:“這次走訪調查,我們發現陳靜的弟弟陳金進嗜賭成性,1988年4月,他因賭博欠下了十幾萬的債物,其姐夫朱建林為其還了債。”
“89年的1月,陳靜為前夫朱建林和孩子購買了保險,朱建林也為陳靜購買了保險,夫妻雙方互為受益人。90月7月,就在保險生效的半年後,朱建林及其孩子便因車禍去世。”
“賠償金有50萬,這50萬中的大部分都進了陳靜口袋,小部分給了朱建林父母。她把這筆錢存進了陳家的賬戶裡。不到半年時間,陳金進再次将這五十萬揮霍一空。”
“值得注意的是,本案的被害者陳靜,在07年5月,再次為自己的現任丈夫楊國立和孩子楊槐楊椿購買了高額保險。”
騙保殺人。
順藤摸瓜地推理下去。
因為自己的弟弟欠錢了,陳靜策劃車禍,親手殺死了丈夫和親生的孩子,騙取賠償金。随後她再婚,故技重施,如法炮制。
但如果計劃順利實施,她要如何脫罪呢?
毒殺的死法怎麼樣都不可能僞裝成意外,不忠誠的,被丈夫家暴的妻子,自然會是頭号嫌疑人。
難道她根本沒有想過脫罪?
這個被家暴多年的女人,難道想和自己的丈夫,連帶着自己生出來的孩子,一起同歸于盡嗎?
而且如果她故意殺人的事被查明,保險公司無法賠償,她嗜賭成性的弟弟也會走上絕路。
一箭雙雕。
她怨恨的人好像都可以因為她的死亡遭報應。
暖風吹得人有些許倦怠,江滌塵将頭靠在牆上,他感覺自己的腦袋變得好重。
警署大門的邊界線被陽光照得模糊,真是太陽底下無新事啊,為錢殺死了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錢抹殺了人與人之間的情分;錢加深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
所有人都說錢不是萬能的,可錢又好像是一切,是物物交換的貨币,是操縱人與人情感的魔法,是讓人愛上自己的籌碼,是人謀害彼此的緣由。
錢好像比人命重要好多。
那楊槐該怎麼辦呢?
她明顯什麼都不知道。那個小女孩幹淨得像夏日池塘裡搖晃的荷花一樣,怎麼能接受這麼肮髒的現實?
江滌塵原先同情楊槐,覺得自己與她都是小小年紀,父母被殺的可憐人,就算他們年齡不同,性别不同,家世不同,可遭受的悲劇是一樣的。
隻是真相比他想得更加荒誕,耳邊又響起了初識時醫生的話:
“頭部受到撞擊,可能會記憶損傷或者出現認知障礙。”
所以,因為不想面對父親殺死母親的事實,楊槐自己無意識地杜撰了一個闖進她家的男人,來說服自己父親和母親并沒有互相殘殺。
多麼可笑荒唐啊。
蚊子飛到了江滌塵雪白的肌肉上,他靜靜注視着蚊子洗臉,搓手,下嘴,突然,大掌猛地一揮發出清脆響聲。
“誰在外面?”
嚴韌悅探出頭,小黑貓翻着肚子攤在水泥地上,滿足地“喵”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