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溪縣的縣衙也是一片殘破,院中堆放着許多簡陋的木架,百姓們進進出出,搬運着糧食和草藥。縣衙的後院搭起了數十個帳篷,裡面住着許多無家可歸的災民。
關甯在門口說明來意後,被一名衙役引入正堂。
李長風正在案桌前批閱文書,看到關甯進來,微微一愣。他的臉上帶着濃濃的倦意,衣服上還有不少泥點,顯然是剛從災區回來。
“這位姑娘是……”
關甯拱手一禮,坦然說道:“在下關甯,聽聞郎溪縣災情嚴重,特地前來查看。”
李長風眉頭微微一動,略帶試探地問道:“關姑娘是宣州府衙的人?”
“不是。”關甯從懷中掏出令牌,“我奉朝廷之命前來調查松吳江江堤沖毀緣由。”
聽到這話,李長風頓時一震,眼神變得複雜。
他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跪下,緩緩說道:“關大人終于來了,郎溪的百姓終于有活路了。”
李長風将關甯引入内堂,李長風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倒水,見壺中空空如也,隻得苦笑一聲,将茶壺放回桌上:“抱歉,這裡實在簡陋。”
他起身拎起茶壺準備去接水,關甯擡手攔下。
“無礙,李縣令還是盡快告訴我郎溪發生了何事?為何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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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管府,西南道的幾位刺史剛剛商量完事情,西南道按察使便匆匆離去,幾位刺史也依依離開,隻剩湖州刺史與宣州刺史對坐在一張寬大的桌案旁,屋内香爐袅袅,茶意濃濃。
湖州刺史周璟端着茶盞,斜倚在椅背上,嘴角挂着慣常的笑意。他皮膚白淨,身形微胖,穿着一身整潔的官袍,舉手投足間盡顯遊刃有餘的姿态。對面坐着的是宣州刺史杜彪,面色有些泛紅,整個人顯得粗壯而憨實。
他小心翼翼地将茶盞擱在桌邊,神情中卻掩不住一絲慌張。
“老周,”杜彪壓低聲音,似乎生怕有人聽到,“京城那群人後日就要到了,你說……他們不會發現什麼吧?”
周璟挑了挑眉,放下茶盞:“我們能有什麼可被發現的?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杜彪連忙點頭附和:“對對對,我們什麼都沒做!”
“就是嘛,緊張什麼?”周璟打量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加深,“你這慌慌張張的樣子,倒像是自己心虛似的。”
杜彪讪讪一笑,擡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哪能呢,我就是怕那些奉使挑刺兒,這松吳江可不是小地方。咱們要是真出什麼纰漏,朝裡頭不好交代啊!”
“那赈災的糧食都發下去了吧?”
杜彪聽到這話,腰闆兒挺直了一些,語氣裡多了幾分自信:“那保準兒沒有問題!京裡頭是為松吳江赈災來的,這點明面兒功夫我怎麼可能不做?我白當了這麼多年的刺史麼!”
“那就行。”周璟點點頭,“隻要過了這些日子,奉使查不出什麼,他們一走,我們不就都安穩了?這些幾日風聲緊,你可别給我犯渾。”
“哎呀!”杜彪誇張地擺了擺手,“老周,你這話說的!我怎麼會犯渾!”
“前段時間要不是那些刁民鬧事,加上那個新來的縣令不管,不然怎麼會差點鬧到按察使那兒去!”
“說到這個我想起來了。”周璟的笑意不見了,語氣低了幾分,眼神卻淩厲起來,“郎溪你現在怎麼處理的?有好好安置郎溪的百姓吧?”
“好好安置?”杜彪頓了頓,有些理直氣壯地說道,“為何要好好安置?要不是那群刁民……”
聽到這話,周璟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站了起來,聲音卻低沉得讓人發寒:“你不會從朝廷說要派奉使來到現在都沒有管過郎溪吧?”
“是啊!奉使來是來松吳江赈災的,跟郎溪有什麼關系?我費那個功夫幹嘛?”
“你!你!哎喲……”周璟停下腳步,轉過身,恨鐵不成鋼地指着杜彪,“你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糊塗啊!”
杜彪猛地坐直了些,梗着脖子辯解道:“我哪裡糊塗了?赈災是赈松吳江,跟郎溪有什麼關系!”
“松吳江上遊是哪兒?”周璟咬着牙問,眼睛死死盯着杜彪,像是要把他盯出個窟窿來。
杜彪被盯得一陣發虛,咕哝了一句:“郎溪啊……”
“對!郎溪!”周璟一拍桌子,聲音壓得更低了,“你還知道松吳江的上遊是郎溪!那你說,奉使來除了赈災,還要幹什麼?”
杜彪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查松吳江堤壩沖毀的原因啊。”
“很好,你倒是知道他們要查堤壩原因!”周璟冷笑了一聲,“那你覺得,他們查堤壩,會不會查到郎溪?”
杜彪撓了撓腦袋,嘟囔道:“查不到吧……松吳江的堤壩是李大人親自督修的,沒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