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您每日忙着招待往來學子,想來也不輕松。晚輩鬥膽一問,您家中可還有人幫襯?”任子洲輕聲問道。
劉老漢聞言,放下手中的茶壺,微微一笑,語氣溫和卻略帶自嘲:“老漢膝下有一子一女,兒子在城東一戶大戶人家做賬房先生,日子過得也算安穩。”
他的話輕描淡寫,可他目光微垂,神色間帶着隐隐的哀愁。
“劉伯,你的眉頭皺得這般緊,可是有什麼難處?”齊銳向來心直口快,見狀忍不住問道。
劉老漢趕忙擺手,故作輕松地笑道:“沒事沒事,年紀大了,老毛病。”
話雖如此,但他的笑容卻未達眼底。
任子洲看在眼裡,雖未多言,卻将這細節記在了心中。
李長風也察覺氣氛微妙,借機轉移話題道:“春闱将近,劉伯不必為我們擔憂,倒是這茶攤若有需要修葺之處,不妨告知,考後我們定當盡力相幫。”
劉老漢擺了擺手,低聲道:“心意我領了,隻盼你們這些年輕人好好考,莫辜負家人期望。”
話音落下,他轉身忙着收拾桌椅,卻沒有看到身後的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目光中帶着些疑惑和沉重。
他說得雲淡風輕,像是在說一件極普通的家事,可任子洲卻察覺到他話語中有幾分欲言又止的意味。
齊銳想再問些什麼,卻被劉老漢一句“你們考試要緊,可别因老漢耽誤了前程”打斷了話頭。
三人都覺此言有些沉重,卻不便深問,隻能暗下決心,考後一定再來報答。
放榜之日,整個京城沸騰起來,榜單前,學子們摩肩接踵。
齊銳和任子洲早早來到榜前,兩人一同探頭去看,許久,齊銳猛地拍了拍任子洲的肩膀,大笑道:“任兄,你我皆在榜上!”
任子洲望着榜單上的名字,微微一笑,眼中卻是掩不住的激動。
随後,他目光掃到另一行字,突然揚聲道:“李兄!長風,你也上榜了!”
不遠處,李長風聞言走過來,臉上帶着一絲難掩的喜悅。
三人相視一笑,齊銳豪氣沖天道:“任兄,長白兄!既同登此榜,便是命中有緣,他日定當共赴功名之路!”
“劉伯的茶真是有功效。”齊銳打趣道,惹得任子洲笑着搖頭:“好茶能提神,功效在我們自己。”
三人一同趕往劉老漢的茶攤,欲向他報喜,卻發現他神色憔悴了許多。
“劉伯,您身子不适嗎?”李長風關切地問。
劉老漢聞言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沒事,年紀大了,睡得不如從前,别擾了你們的好興緻。”
齊銳皺眉,卻也未追問。
他心裡隐隐覺得,劉老漢有些異常,但想到殿試臨近,也不便多問,隻暗下決心,待事情了結後,一定幫老人分擔些憂愁。
*
賢妃正在殿中晨練,短袖寬衣,身姿矯健,手中長槍如龍,氣勢凜然。
一旁的宮人們屏息靜氣,連大氣都不敢出。
“娘娘,關掌記來了。”宮女禀報。
賢妃收了長槍,抹了抹額上的汗水,聲音清亮:“請她進來。”
關甯帶着賬簿步入殿中,見賢妃一身武服,手中拎着長槍,氣勢淩厲,不禁微微一怔。
她行禮道:“見過賢妃娘娘。”
賢妃轉身看向她,眼神中透着幾分探究,開口道:“竟來得這般得早,賬簿給寒關吧。”
關甯遞上賬簿:“娘娘的事情不敢怠慢。”
一旁的大宮女寒關接過賬簿退下。
“本宮聽說,前幾日延光殿也召見了你?”
關甯垂首答道:“德妃娘娘召臣不過例行問話。”
賢妃挑了挑眉,冷笑一聲:“她擡愛你,那你便受着吧。這宮中從來沒有白給的恩情,她對你越是和顔悅色,你就越要小心。”
關甯擡眼看向賢妃,見她神色複雜,仿佛有話欲言又止。
賢妃将長槍放回架上,語氣中透着幾分嘲弄:“你可知道,這宮中有多少人盯着你?前頭兒聖上召見你,這邊兒延光殿擡舉你,本宮倒要看看,你這條小舟能在這風浪裡撐多久。”
關甯低頭答道:“臣隻求問心無愧,至于風浪,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賢妃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許久,最終緩緩歎氣道:“記住,宮中風浪雖險,但最險的,是人心。”
“臣謹記娘娘教誨。”
賢妃揮了揮手,轉身繼續操練,似不願再與她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