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會有天下大同的那一天麼?
-應該會有!隻不過會經曆很久!
-我可以看到嗎?
-我也不知道…但是隻要我們都期待着這一天,我想我們都可以看到!無論是在哪裡!
關淩冬坐在堂内第一排,身姿端正,字寫得蒼勁有力,是夫子嘴裡的“好苗子”。而堂後靠窗的位置上,關甯正趴在桌上描畫,畫中那隻兔子,怎麼看都像是兩隻。
“關甯!”
“到!”
她猛地直起身,手裡的炭筆順勢掉在地上,惹得一衆小童捂嘴偷笑。
先生無奈地扶額:“剛才講到哪句,你來說說看。”
關甯咬了咬唇,眼珠子轉了轉,幹脆胡謅道:“天行健,君子以[1]……”
“閉嘴吧!‘自強不息’!”關淩冬歎了口氣,坐在前排頭也不回,“好歹聽一聽,丢臉丢到關家門口了。”
學堂裡笑聲此起彼伏,連先生也忍俊不禁。
“關淩冬,你得好好管教你令妹!這抄書是免不了得。”
關甯眨眨眼,瞬間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夫子,我年紀小,寫字慢,五十遍太多了吧?不如……三十遍?”
“不行。”
“那二十五遍?”
“不行。”
“十五遍總行了吧?”
夫子一拍戒尺,故作嚴厲地說:“五十遍,一個字都不能少。”
關甯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回座位。
課後,關甯拎着新畫的風筝沖出學堂。
“兄長,快點!”
巷子兩旁挂着紅燈籠,風筝的線纏在燈繩上,她踮着腳夠不着。
關淩冬慢悠悠地走來,順手一拉,把風筝解下來遞給她:“就你玩心大,早晚爬樹摔下來。”
她撇撇嘴,轉頭又跑得沒影了。
“慢點!”
他們穿過小巷,跑到河邊,順着春風放飛風筝,直到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飯桌上,關甯小口啃着雞腿,偷偷瞄父親,想知道他有沒有發現今日偷偷翻動的兵書。
“阿甯,雞腿可是娘專門給你留的,愛吃就多吃些。”山憶舒拍了拍她的手。
關将軍忍不住嘴角上揚:“阿淩,今天聞夫子怎麼說?”
“說阿甯不學無術。”關淩冬随口一回,換來關甯憤憤的瞪眼,“不過夫子也說她天資聰穎,隻是……聰明過了頭,活潑得讓人頭疼。”
全桌人笑作一團,連他也忍不住撫須點頭:“這性子,倒像年輕時的你,夫人。”
山憶舒白了他一眼,拉過關甯輕聲道:“阿甯聰明,是大福氣!想兩百年前女帝建大康,是多麼威風的事情!”
關甯興緻勃勃:“我以後也要做大官!”
關将軍贊同地看着她眼:“志氣倒是不小!可是朝堂上已有百年未有過女官了,你覺得你可以?”
“可以!百年未有過,不代表曾經未有過!”
“那你說說你要怎麼做才能入朝為官?”關淩冬也是好奇。
“嗯……我想想!大康年史上記載前朝最後一位女官是從後宮女官裡提拔出來的!如果沒有其他辦法,這倒是一個機會!”關甯說着興奮瞪大眼睛,“隻要能力出衆,就能被看到!”
“古往今來那麼多能力出衆的,也未見多少人熬出頭!”關淩冬搖搖頭,“要我說,不如你做男兒裝,去參加科舉!”
關甯低頭,聲音低下去:“這樣是不行的。就算我過了院試、鄉試,會試也不會讓女子參加的……”
關淩冬聽完垂眸,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給她夾最喜歡的菜:“那你以後要是有機會,一定要抓準時機,一舉而上!我相信你!”
“兄長,覺得我可以?”
“對!”
關将軍聽着這童言無忌,倒是多了一絲欣慰。
*
關家今日頗為熱鬧,小丫鬟們忙着布置院子,香案上擺着紅蠟,廳中桌幾上已堆滿了各色點心。
關淩冬站在廊下,手裡提着個大盒子,今日是關甯十歲生辰,在甯州孩童十歲是很重要的生辰,他指揮着仆人挂彩燈:“那裡歪了,往左挪一挪!”
“兄長!”關甯從房裡蹦了出來,穿着一件簇新的月白色裙,眉眼彎彎,“生辰禮物呢?”
“急什麼,等爹回來一起。”
晚間,關将軍回來了,披着一身餘晖,手中拿着一個精緻的木螞蚱。
那螞蚱做工極其精巧,連觸須都纖細逼真,仿佛要撲騰着翅膀飛走。
“甯兒,生辰快樂!”關将軍将木螞蚱遞給女兒,語氣裡滿是驕傲,“爹可是特意為你做的!”
關甯接過螞蚱仔細瞧了瞧,目光落在翅膀上一道細微的刻痕上。
“爹,這真的您做的?”
“當然了!”關将軍語氣笃定。
“可這刻痕裡寫着‘莫’字啊。”關甯晃了晃螞蚱,語氣軟糯卻字字戳心,“莫将軍做的!”
關将軍的笑容僵住了,耳根悄悄泛紅:“這……是莫伯伯做的,怎麼了?莫伯伯他的手藝是咱們将門一絕!”
“所以是您忘記了我的生辰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