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樹倒下的刹那,大旱再度來襲,哀鴻遍野。
知錯的村民集體下跪叩拜,祈求神樹的原諒,還他們太平日子。
但是神樹已死。
在絕望之中,村長喊來了一個小女孩,試探的将她的血撒在了枯萎的藤蔓上,卻奇迹的發現藤蔓竟然有複蘇的迹象。
村民們欣喜若狂,紛紛找來符合條件的子女一起獻祭。
但是他們身體太過虛弱,根本提供不了什麼血量就因為失血過多昏死了過去。
村裡所有能用的血都在這裡了,神樹眼見都快要複蘇了,可是再也沒有血了。
衆人沉寂了很久,男人們面面相觑,心裡想到了同一個辦法。
葛陌有種不祥的預感。
村長看了眼大家,替衆人開口道:“殺了他們。”
村民們即刻動手。
葛陌想要阻止,卻被村長一巴掌打在了臉上:“你要幹什麼!你想看着我們村落走向滅亡嗎!”
那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葛陌愣住了。
他不能讓村落走向毀滅。
可是當他親眼看見村裡那幾個高大的青年将已經昏死的少女殺死,抽幹了她們的血,無情的殺掉了企圖阻止他們傷害自己親人的老人婦孺。
那一瞬間,他沒有看見希望。
他隻看見了罪惡與殺戮。
以他人無辜之命換來的和平,真的是和平嗎?
神樹在血海中再度探出了新芽,一場大雨落下,一切仿佛又恢複了以前。
隻是這次沒人再吃果實了。
他們為了救活神樹殺光了村裡所有未婚的男女。
他們已經沒有養料來供給神樹了。
眼見着神樹又要枯萎,村民們便将目光投向了村外。
他們綁架了所有前來村落的青年,可是數量還是不夠,于是他們便集結成了小隊去河岸抓捕路過的旅人。
他們會殺掉成年的男女,然後将他們的子女全部抓捕回村。
為了防止血料用盡,他們會選擇定期從這些人身上放血。
這樣他們就有源源不斷的血液了。
他們養殖着這些人。
葛陌看着,心裡好生難受。
他每天都受着良心與道德的譴責,可是他沒法看着村落走向滅亡。
日複一日,他日漸消瘦。
在絕境中産生的罪惡不叫罪惡。
那是正義。
從神樹再度複活開始,這座村子裡便再也沒有善了。
村民嘗到了搶劫的甜頭。
所有路過的船商旅人無一幸免。
男人被全部殺掉,女人則當做戰利品帶回了村給他們繁衍後代,小孩則當做牲畜養在牢籠,提供血料。
他們像是惡魔一樣随意虐殺着同類,猖狂的笑意在他們的臉上展露出了人性最陰暗的姿态。
曾經祥和的村落再也不見。
這裡是地獄。
葛陌多次站在了神樹底下,想要拿起斧頭砍斷他的樹幹。
但是他沒法下定決心。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有一天,葛陌看見了一個被村民綁來的外來女子給他們水裡下了藥。
這個女人一向順從,任由那些人淩辱都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抗的意思,隻是乖乖的忍受,甚至也帶頭承擔了村裡所有的雜事。
直到現在,葛陌第一次在女人的眼睛裡看見了仇恨。
她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之後并沒有害怕。
她隻是紅着眼眶看着他,等着他動作。
“你走吧。”許久,葛陌輕聲道。
女人對他态度很是詫異,她沉默了片刻,最後僵硬地搖搖頭。
她的丈夫被這些人活活燒死,未足月的孩子也被抽幹了血,自己被他們淩辱至今。
她一日都沒有忘記複仇。
終于等到了今日的機會,她必是要親眼看着仇人全部死完才肯罷休。
那晚村裡舉辦晚會,慶祝神樹的降臨。
葛陌看着他們吃下了帶有劇毒的飯菜和酒水。
包括自己的父親。
還有那個女人。
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個晚上。
葛陌看着遍地的屍骨,心裡卻沒有太多的情緒。
他平靜地拖着一具又一具的屍體,為每個人挖了墓,立了碑。
曾經繁榮的村落如今變成了一排又一排的墳墓。
他斬斷了囚禁那些孩子的枷鎖,給他們指明了逃亡的路。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他給自己挖了一個坑,立了一個簡陋的碑。
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還是錯。
“晚輩陌愚鈍無知,不明對錯,有愧于葛家列祖列宗。世間報應不爽,為一己私欲燒殺淫掠非君子所為,然棄全族氣運而不顧亦非大丈夫之行。或是天亡我族,故大旱。陌生性愚鈍,不堪理解,如是有罪也,其罰皆在我!”
葛陌說罷在族中寺廟内磕了幾個響頭,回到神樹面前砍斷了它的樹根。
大旱再度來臨。
葛陌平靜的躺進了自己的墳墓,将鋼刀插進了自己的胸膛。
以他人無辜之命換來的和平,從來都是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