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靈種碎了。
冥河之水洶湧而至,人們尖叫着被大水沖走,黑影融化在了水裡,在波紋中變成了一條條黑色的水蛇。
邢北行和紀凜所在之處的地面坍塌,他緊緊地抱着紀凜,一手死死的抓着附近的樹枝,避免他們被流水沖走。
紀凜已經虛弱到了極緻,渾身都在顫抖,肩膀上的血彙入水中,宛如生命流逝不息。
無數記憶的碎片化作淡淡的光暈漂浮在了空中,那是向令顔一輩子最重要的回憶。
有南派的後山、有王羨安的笑容,有少年南亭馭馬的英姿……
還有更多的,是關于紀凜的。
向令顔是愛她的。
因為太愛,卻又無法阻擋她走向死亡的悲劇,所以成了恨。
她恨的從來都是無能為力的自己。
那些如螢火蟲般的記憶在黑夜裡熠熠閃光,點點滴滴都在書寫着涓涓不盡的愛意。
那是邢北行第一次看見穿着古裝的紀凜。
在山間的雨幕下,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鬥篷,身後背着的古劍在雨水的潤濕下散發着淡淡的金屬光暈,遠處的風起,她的半張臉在帽檐的陰影下若隐若現。
在深夜裡,她會挑着一盞油燈沿着小路過來看她,火光映襯着她的臉溫潤如玉,她嘴角淡淡的笑意比月色還要迷人。
她在月色花海裡教她刀法,有時候也會一起喝酒,盡興時也會起身舞劍,挽出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劍花。
邢北行看着紀凜在月色下舞劍的模樣,心跳快得厲害。
“師父,你在畫什麼啊?”少女竄到桌案前,好奇的看着紙上的圖紙,卻被紀凜輕輕的敲了一下腦袋。
“别調皮,”紀凜輕聲寵溺道,“這是極樂城的設計圖。”
“什麼是極樂城啊?”
“那是……一個很好的地方。”
邢北行看着回憶裡紀凜向往的模樣,不禁皺起了眉。
不是說……南亭夫人毀了極樂城嗎?
為什麼?
又一個碎片飄過,他看見了紀凜未曾束衣束發的跪在衆人之前,她像是受了很重的傷,臉色蒼白如紙,唇色也淡的很。
隻有臉頰上有一個桃花般的印記殷紅的像是要滴血。
桃花?
邢北行下意識的往剛才的記憶碎片看去,那個在夜裡燈光下紀凜的側臉幹幹淨淨,哪裡來的什麼紅痕呢。
這是怎麼回事?
記憶裡的紀凜不知道做了什麼,衆人圍着她責問着,成年的王羨安護在她身前,向令顔在一旁攙扶着她。
紀凜的狀态很不好,仿佛下一秒就會昏倒。
就在她快支撐不住的時候,人群裡忽然都朝身後看去。
一個帶着銀質面具的青年男子從他們之中走來,衆人看見他紛紛不自覺的讓開了路,臉上露出了或震驚或敬畏的神色。
王羨安在看見他的時候愣在了原地,下意識的往紀凜那邊看去。
紀凜的臉上也寫滿了意外。
來人正是紀南亭。
這是邢北行第一次清楚的看見紀南亭的模樣。
盡管銀質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左半張臉,但是他長得真的和紀凜很像。
很像,但并非長得一樣。
他們身上有很明顯的血緣特征,但是紀南亭的眉骨更高,眼窩更加深邃,面容的輪廓也更加淩厲。
他長得極為俊美,卻不顯女氣;
就像紀凜長相英氣,可是也并非男相一樣。
他看見紀南亭怒視着那些刁難紀凜的人,人們再看見他的目光的時候下意識的避開了視線,往後退着。
紀南亭解開了自己的外衣,全然不顧周圍人的視線,将衣服披在了跪着的紀凜身上。
紀凜渾身都在顫抖,像是在害怕着什麼。
她渾身僵硬地等着紀南亭的動作,後者俯身在她耳邊說了什麼,紀凜猛地擡頭,還未作出反應,後者便已經将她打橫抱起,帶回了院子。
還有好多,全是和紀凜有關的片段。
全都是邢北行不曾見過的她的模樣。
邢北行盯着記憶裡紀南亭抱着紀凜離開的背影,手臂上的青筋逐漸暴起,心裡無名的火簡直要把他的理智燃燒殆盡。
紀凜害怕的神色和僵硬的身體刺痛着他的神經。
紀南亭要對紀凜做什麼?
為什麼紀凜不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