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的,是一個人。
向令顔的痛苦和不甘化為了穿越百年的執念支撐起這個惡靈種,執念不破,夢境不破。
她的執念被困在了暗無天日的石棺裡,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除非找到另一個合适的人替代。
而這個所謂合适的人,早在夢境的最開始便早有了打算。
那個合适代替向令顔的人。
紀凜在那一瞬間想明白了所有的因果。
可是明白這件事的,不止她一人。
在場的都是造夢師,這是最基本的破夢原理,又有誰不知道呢?
“我懂了……”一個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後退了幾步,而後對同樣震驚的同伴說道,“……她從始至終需要的都是‘兔子’,也就是一個人。”
“一個替代她留在這裡的人!”
衆人聽完之後面面相觑,似乎在用眼神讨論到底誰來做那個犧牲者。
空氣都仿佛凝結成了一線。
紀凜麻木的看着他們,在這場鬧劇中安安穩穩的扮演者旁觀者的角色。
曾經的她還天真的想要幫助每一個人,可是後來所有的事實證明她都在做無用功。
“這讓我想起了葛家村的事情,”她聽見向令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要不是被困在夢塚裡,我還不知道我們南亭公子曾經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呢。”
她說話的時候将“南亭公子”這四個字說得格外的重,聲音裡帶着譏诮的意思。
向令顔作為惡靈種裡的鬼魂,和她一樣也是可以自由穿梭在各層夢境之間的。
隻是和她不同,紀凜可以深入到每一個夢境裡面,而她隻能作為一個旁觀者。
所以人死了之後真的沒什麼秘密可言。
“咱們南亭公子也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啊,也難怪不得我第一眼就心動。”向令顔輕飄飄的說着,像是在回憶着什麼,“你知道嗎?那時我差點被瘋馬撞死,那個少年在千鈞一發之際拽住了缰繩,居高臨下的看着我的模樣真的讓我好心動,我竟然還有一段時間為他魂牽夢繞夜不能寐,最後也因為他甘心在南派做個小打雜,就為了看他一眼。”
“我可是個公主啊……”
“你敢信嗎師父?我當時才進入這個夢塚,第一次看見了葛家村的事情,我還為了他心疼了一會兒,後來想起……”她說到這輕笑了一聲,“不說了,也怪我自己傻。”
“那時南亭公子在葛家村幫忙救助瘟疫,最後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隻能将得病的村民引渡到極樂城,可是誰能想得到,當南亭公子引渡完好幾批病人後精疲力竭之時,一個病重的人發了瘋的撲了上來,大有一副要和他同歸于盡的架勢。”
“他的理由很簡單,他覺得他快死了,南亭不救他。‘要是你也被感染了,肯定會第一個救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師父啊,這是不是很搞笑啊?”向令顔笑着說着,但是紀凜卻笑不出來。
她看見衆人将矛頭對準了還在哭泣的賀琳琳,幾個牛高馬大的男人用力拉扯着她,企圖将她拽進棺材裡獻祭。
其他人站在原地不敢動。
而邢北行方大為等人卻死命地護着在哭的女孩子,現場混亂成一團,尖叫聲辱罵聲不絕,相似的話語再度鑽入耳畔。
“犧牲你一個我們就都能得救了!你有點犧牲精神行不行!難道你要我們所有人都去死嗎!”
“造夢師就是要做好奉獻的準備的!”
“這有這麼多人,為什麼她偏偏選你一個!你肯定是有問題的!”
”就是啊!你為了我們去死吧!我們會記得你的!“
……
在一片混亂中,她忽然覺得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再擡眼時,隻見一道亮眼的藍光映入眼簾。
戒指又在散發着幽幽的藍光。
她看見邢北行正在看她。
明明隻有一眼,可是那一眼卻像有穿透力一樣,像是尖針紮進了她的心裡。
“啧啧,好熟悉的話語,”向令顔感慨道,“那時南亭公子應該也是吧?葛家村的人發現他沾染了□□卻沒有被感染,就傳出‘喝了造夢師的血就能治病’的謠言,那時要不是大師兄死命護着,可能連骨頭都不剩了吧?”
“别說了……”紀凜低聲道。
“我那時就在想,為什麼當時沒有帶我一起去?讓我早些看看這些人醜陋的面容!要不是這樣,我的女兒就不會被人吃掉!”
惡靈種裡所有人的術法都術法了限制,邢北行一衆雙拳難敵四手,賀琳琳被那幾個男人強行拖走。
少女痛苦的慘叫聲和幻象裡的聲音漸漸重合。
向令顔冷哼了一聲:“你看看,後世也沒有一點改變,都是一樣的自私自利。”
“師父……”她說着,無數個彩色的透明光球慢慢浮現在了紀凜的眼前,“這是這些人遺失的記憶,我就這麼一揮手,他們便都能想起他們的任務。”
“你說,要是他們想起了南亭夫人是誰,會對你怎麼樣呢?”
“據我所知,那個叫許願的人身上,可偷偷帶着後世的武器呢。”
“所以這就是你留他一命的原因嗎?”紀凜冷笑着問道,眼眶卻是通紅的。
賀琳琳離石棺的距離越來越近了,南宮亭不知怎麼的掙脫了束縛,拼命地撲了過去,死命地撕咬着拖着賀琳琳那個男人的手。
像是蚍蜉撼樹。
那幾個幫兇甚至譏諷地笑了出來。
“所以我們把他們都殺了吧,”紀凜聽着她說着,感覺有一隻手在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肩膀,“世人沒有一點變化啊……”
南宮亭被幾個男人無情的踢開。
紀凜低頭冷哼了一聲。
向令顔愣住了。
本來昏暗的天色愈發的趨于無盡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