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幹嘛?”一個男人問道。
留在營地的幾人在許願的帶領下正圍着一處土地在挖掘,賀琳琳站在遠處臉色慘白,整個人抖得像個篩子。
坐在重傷區的方大為在她邊上陪着她,嘴裡說着什麼,像是安慰。
空地處的大鍋還是咕噜噜地作響。
“過去看看。”邢北行說着招呼紀凜上前,其他幾人也紛紛靠了過去。
“一、二、三——”
男人們喊着号子掀開了石闆,巨大的落地聲在周圍回蕩不息。
塵土飛揚。
紀凜本能的用袖子遮面,卻不想有人先行護住了她。
邢北行用身體幫她擋住了飛起的塵埃。
紀凜神色冰冷地看着他,垂眸片刻後想說什麼,但是邢北行動作太快,仿佛都沒有在意這件事,他下一秒揮了揮手,上前一步問道:“發現什麼了?”
“哎,北哥白師姐,你們回來了?抓到那隻兔子了嗎?”癱坐在地上的南宮亭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喘着氣問道。
許願聽見他這個問題不耐煩的歎了一口氣:“我們剛才誰看見那個兔子鑽進這裡的?他們要能抓住還能讓兔子鑽進來!?”
“……”南宮亭:“萬一這不止一隻兔子呢?”
紀凜在他們的對話裡也摸清楚了事情的大概,就是他們跟丢的那隻兔子不知何時調轉了方向,引導着營地的衆人挖開了這裡。
你到底想讓我們知道什麼,向令顔?
等到塵埃退去,棺内的景象也浮現了出來。
這是一具空棺。
但是裡面早已幹涸的血痕像是在無聲的嘶吼,棺内布滿的慘烈的抓痕。
難以名狀的恐懼瞬間爬上了每個人的心頭,
站在傷者中間的賀琳琳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她抱着頭跪了下來,整個人抖得不成樣子。
“這就是我們要找的兔子。”許願說着笑了起來,笑聲裡帶着荒謬的意味。
少女的幻影像是浮現在了衆人眼前,那個被強行關進空棺買入地底的瀕死掙紮尖叫再度重演,她奮力地敲打着、抓着棺壁,道道的血痕流下,指尖隻剩白骨。
絕望的嘶吼聲叩擊人心,眼淚混雜着血液留在了棺底。
那隻兔子是她自己。
賀琳琳終于崩潰了,在衆人中尖叫了起來。
“當年戰亂,人類和牲畜無異,在沒有食物的時候,同類就是唯一能飽腹的存在。”許願冷靜的聲音在少女的尖叫聲中徐徐而來,愈發顯得冰冷薄情。
“有人飼養牲畜是為了生存,也有人……”他說道此處便沒有再說了。
也有人為了生存,圈養和繁衍“兔子”。
這是比易子而食還泯滅人性的存在。
因為民不聊生,所以才有了造夢師一派的興起。
這個世界太苦了。
戰火不僅毀滅了村落城池,還有每個人心底的人性。
“說到底,現在這個世界和傳說中的迷失域有什麼差别?”那個走過人間的村落巷口,看遍戰火紛飛的城池後的少年人無助的站在了曠野之中,仰面看着紛紛落下的細雨綿綿。
“願修廣廈千萬,庇護世間生靈。”
雨幕打濕了他臉上銀白色的面具,卻淋不滅少年的赤子之心。
這便四大門派創建“極樂城”的初衷。
當時單純和熾熱的願景穿越了時間灼燒着紀凜的心。
可人的觀念會随着經曆而改變的。
在才進入迷失域的時候,她也險些淪為同類的食物。
或者已經淪為了,隻是她忘了。
那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算是被千刀萬剮化為肉泥,也無法死亡。
永生永世都得不到解脫。
如果現實和地獄無異,那活着将毫無意義。
極樂,極樂。
以萬千無辜生靈的萬劫不複為代價,修築的夢幻城池。
“南亭公子修極樂城庇護世人!你呢!你在做什麼!你毀了它!”
“你就是個妖女!”
“你手上鮮血無數!你合該下地獄!”
……
紀凜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努力的想把那些聲音移出腦海,可是所有聲音的最後,她聽見向令顔年輕的聲音轉進了她的耳畔。
“師父,”她站在幻影的盡頭,流着淚問道,“你為什麼要毀了極樂城?”
迷失域生不如死的生活鑽入腦海,她看見普通人為了生存相互殘殺,為了口腹之欲泯滅人性。
“憑什麼那個萬劫不複的人是我?”向令顔對她哭喊道。
如果極樂城沒有被毀,他們都可以去城裡避難。
所有人都會幸福的活下去。
“師父,”向令顔沙啞的聲音回蕩在耳畔,“我真的好恨你。”
紀凜深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空棺輕聲道:
“她需要的,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