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的角度看下去,隻能看見兩個模樣俊秀的少年郎住進了對面的客棧,因為距離太遠的緣故,他們沒法看清南亭究竟長什麼模樣。
可是盡管如此,邢北行心裡還是一驚。
樓下的那個少年南亭,不論是身形還是輪廓,都和紀凜有九分相似。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隻見紀凜正淡然的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偏頭朝樓下望着,臉上看不出任何多餘的表情。
剛才霧蒙蒙的眼睛也慢慢恢複了光亮,看起與常人無異,好像從未失明過。
邢北行摸不準她對紀南亭到底是什麼态度,隻好先收回視線,沒想到轉頭的時候偶然發現許願也在往紀凜的方向看着。
藏在那副眼鏡片下面的眼睛像是在觀察着什麼,但是他也沒有聲張,看見邢北行發現自己舉動後也沒有表現什麼,隻是淡淡地轉過了頭。
隻有南宮亭這個小傻子僵硬的擡起手指着對面扭頭對他們結結巴巴道:“那是南、南、南亭師、師祖!?”
紀凜沉默着微微仰頭,喉頭微動,無聲壓抑着心裡湧動的情感。
盡管眼睛看不清楚東西,但是她真切的知道背後是誰。
她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勇敢。
她并不想面對和過去有關的種種。
這個夢境的一切讓她陌生,她忘記了這裡是何處,也記不清後面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這種感覺很糟糕。
更讓她不安的是,她在這個夢裡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
她在這裡夢塚裡流浪了數百年,除了幾處她不願意去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她基本來去自如,去往每一處時她都不曾受過限制。
而在這裡,重傷無法痊愈、動用天賦失明、意識也沒有辦法完全保全……
紀凜趁着無人注意時轉動手腕施了一個小小的咒語,在咒語運轉的瞬間,她便感受到了反噬,心口便傳來的陣痛。
能帶給她這種壓迫感的,隻有兩種情況——要麼夢的主人能力遠在她之上,要麼夢的主人心有怨恨。
她自認能力超群,說一句天下第一也不為過,不可能有人能力遠在她之上。
那麼便是第二種情況了。
紀凜看着周圍平和的模樣,心下不解更甚。
她見過太多因怨氣而生或者被怨氣沾染的夢境,裡面無一不是陰森可怖,怎麼會有這麼祥和的氛圍呢?
而且這裡怎麼會有紀南亭的身影呢……
她心裡正想着,便聽見另一邊站着的許願說:“你想不想見見你偶像去?”
南宮亭聞言臉都紅了:“不、不太好吧,我我我我好緊張……”
“别緊張,”許願臉上得意的笑意像是藏不住了一樣,他一邊拍着南宮亭的肩頭,一邊對邢北行和紀凜說道:“我收回我剛才所有的推理,南亭師祖都出來了還猜什麼題眼,他肯定是題眼啊!”
許願說完推了一把眼鏡,眼神掃過紀凜的側臉,然後拉着南宮亭就往屋外走去。
紀凜聽說他們要去找南亭,心中警鈴大作,可是身上有傷加之眼睛還未恢複清明,反應慢了一些,一時也沒想到阻止他們去的借口。
她下意識的想去抓邢北行,可是自己才伸出手,後者竟然也跟着他們走了。
她看着邢北行離開房間的模糊的背影,愣了片刻。
空蕩蕩的房間裡隻剩下她一個人了,紀凜伸出的手在空中慢慢頓住,手指不自然的蜷縮着。
胸口的傷很痛,她慢慢地捂住了衣領,坐在原地緩和了片刻後,深吸了一口氣也追了出去。
她不能讓他們看見南亭!
不能讓他們看見他的臉!
.
“不不不要不還是算了吧,去找南亭師祖說什麼啊?”才出了醫館走了沒有兩步路,南宮亭瞬間慫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攔住許願道。
“這有什麼啊?機會就這一次,你不想去看看你偶像嗎?”
面對許願的催促,南宮亭臉都憋紅了,還是不太敢去:“不好吧……”
許願見自己說不動他,正要自己前往,沒想到身後的邢北行走到他們前面攔住他們道:“别去。”
許願:??
他這突兀的兩個字硬生生把許願和南宮亭整懵了,兩個人眨巴着眼睛等着他說緣由。
邢北行卻沒下文了。
他跟上來也隻是想攔着他們,隻是一時間沒想到借口罷了。
他隻知道如果讓他們看見了紀南亭的臉,那麼紀凜的身份也全然暴露了。
畢竟世間早有傳聞,說南亭夫人和紀南亭長了一張臉。
他不想紀凜陷入危險。
就在他焦頭爛額想理由的時候,忽然隻聽見街口處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呼喚:
“……老大?”
邢北行聞聲回頭,隻見一個衣衫褴褛的高大方臉男人正眼含熱淚的看着他。
他的頭發亂了,黑色的作戰服上布滿了豁口,裸露的皮膚上也帶着大大小小的傷。
邢北行看了他許久,這才不确定的喚道:“方大為?”
當時在第一層夢境裡的時候隻剩他們三人,等第一層夢破之後,他們三人便走散了。
聽見這三個字,方大為當時就破防了,嗷嗷叫着“老大”就往邢北行身上撲,吓得周圍兩個看戲的連退三米,驚悚道:“這又是你哪個弟弟?”
邢北行無語,心說這人比我大多了,嘴上卻簡單介紹道:“隊友。”
“老大,這裡竟然是多重夢境啊老大!”方大為完全無視了邊上的兩人,顫抖的聲音道,“我終于看見親人了卧槽!老大你是不知道,我們第一層夢境走散了之後,我先是落入了平元紀家,然後才掉到這,結果好不容易找到賀琳琳了,她竟然附身在那個傻逼公主身上了……”
方大為看見了邢北行簡直是激動過了頭,恨不得把全部苦水都倒出來。
當聽到他說道“平元紀家”的時候,許願皺了一下眉,南宮亭先問道:“平元紀家?你是說你去了南亭師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