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敢不敢下去看看?”
邢北行站在井口向下望了會兒,擡頭對着跟來的幾人問道。
紀凜沒吭聲。
小南派直接往後退了一步。
許願搖搖頭。
被許願安撫得好一點的紅毛仍選擇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時不時發出幾聲鬼叫。
“我覺得下去不太好,”片刻後,許願道,“底下陰氣重,而且敵暗我明的,太危險了。”
邢北行其實本來也沒打算下去,他隻是想試探一下紀凜的反應。
不知為什麼,邢北行感覺她從側房出來之後整個人狀态就不是很好。
紀凜垂眸看着井,雙手不自然的抱着臂。
她其實已經很好地在掩飾内心的不安了,神情與往日無異,隻是她抓着胳膊的手指緊繃得厲害,骨節都泛着青白。
“從紅毛的隻言片語至少可以知道昨晚應該是個小鬼攻擊了他們,”許願冷靜的分析道,“但是我很奇怪哎,之前院子裡的人都說裡面是個長發的女鬼,至少也該是十幾歲的少女吧?怎麼會是個小孩啊?”
“就、就是啊,”南宮亭也道,“少女和小孩個頭是有明顯差異的,應該不能認錯吧?”
“所以要麼他們撒謊了,要麼……”邢北行說着躬身用手繞了井摸了一圈,最後不知發現了什麼,停在了某處。
他擡頭看着他們,接完了剩下半句話:“……井裡兩隻鬼。”
許願看見他這表情就知道不對了,他趕緊走到邢北行那邊:“你找到什麼了?”
就在許願視線看過去的刹那,他似乎是看見邢北行那個款式特别的戒指正幽幽泛着藍光。
?
許願愣了一下,可再眨眼的時候戒指已經和平時無異了。
看錯了嗎?許願心想,藍光不是他們東派的法術嗎?
南宮亭和紀凜也跟着過來了,隻見邢北行指向的磚頭上似乎是烙印着一張符咒般的東西,角度刁鑽的很,若非趴着看,根本看不見。
“這是……”許願說着匍匐在地,也不管地上髒不髒了,全身注意力都在那張符咒上。
東派是研究符咒的好手,雖然不一定各個會用,但是大多都有涉獵學習。
許願趴在地上看了一會兒,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不是轉災符嗎!?這這這、這早就是列為禁術的符咒了啊!”
轉災符顧名思義,就是把自己的災禍轉嫁給别人家的符咒。
在四百年前的時候被列為了禁術,徹底燒毀。
這個符咒惡毒之處在于根本不用親自去貼符,就拿這口井來說,如果自己井底沾染了邪祟,那麼隻用在自己的井上貼一個轉災符,就可以把媒介之物送到目的地附近。
這樣自己家井底的邪祟就會被轉移到另一戶人家了。
“所以這個鬼根本就不是王羨安他們家招惹來的?”邢北行頓悟。
“估計不是,”許願從地面上爬起來,搖搖頭道,“我就說王羨安那麼清白的人,就算史書記載有失偏頗也不至于塌房這麼徹底吧?他那樣的謙謙君子就算年少時二逼也不至于殺人放火啊!”
許願估計是王羨安的路人粉,推測出這些後不着意地松了一口。
就在他喃喃自語的時候,一邊的南宮亭聽着他們的分析,不住的反複念叨着“兩個鬼”、“轉災符”等等詞,然後突然“啊”了一聲。
“啊啊啊啊啊啊!我想起來了!”南宮亭說完拍了一下腦門,懊惱道:“哎呀這個夢境真的會忘記事情哎!明明在外面我倒背如流的南宮師祖的傳記,怎麼差點忘了啊!”
邢北行沒懂什麼意思:“你知道怎麼解夢了?”
“不不不我哪知道,”南宮亭忙擺手道,但是他否認完後便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道,“我隻是想起這個故事的始末了。”
一向大驚小怪的少年說到此處神色忽然有些悲憫,他上前一步看向了井底,嘴巴張了幾次,然後道:
“我沒記錯的話,井底的女鬼,好像是南亭師祖的母親。”
他此話一出,許願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而邢北行卻下意識的往紀凜那邊看去。
後者臉色慘白,唇間的血色也漸漸淡去。
像是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回憶。
“紀南亭的母親!?”許願難以置信地看着南宮亭道,“你還記得整個故事是怎麼樣的嗎?我就說我記得在哪看過轉災符,但是我什麼也記不得了。”
“就……”南宮亭結結巴巴地道,“我也是才想起來,不知道對不對。”
如果說王羨安是南亭闖蕩江湖的起點,那麼這個起點是帶着悔與恨的。
他鏟除的第一個邪祟,是早已化為厲鬼的生母。
紀南亭出生的紀家原本是一方的機關術師,善于做各種木偶,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江湖上得罪了仇家,惹來了殺生之禍。
有人說是他們做的木偶得罪了官家,也有人推測是他們撿到了當年國師思無念遺落在民間的上古秘術,引來了江湖搶奪。
從後面的曆史來看,第二種可能性應該更大。
而紀南亭是那次滅門慘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被迫江湖流浪,直到看見王羨安家聘請除妖師,在窮困之際他為了生計敲開了王羨安家的門,然後親手鏟除了化為厲鬼的生母。
據野史記載,當年紀家滅門案的幸存者應該還有他母親,可是他的母親沒有那麼好運了。
她在受傷之際被一家農戶撿到,那家農戶見她漂亮便起了歹念,紀母反抗未果被殺,屍體被攪碎藏在了井底。
紀母因此化為了厲鬼。
農戶驚懼不已,出門花重金尋求風水先生的幫助,後者給了他一張轉災符,他便把這災禍轉移到了當地首富的王羨安家。
當年的南亭除掉了邪祟親手送母親入輪回後,農戶沒多久也死了。
死狀很慘。
他的屍體和紀母當年一樣被攪碎了。
而後院那口藏屍的井也被人鑿開了。
裡面幹幹淨淨,不見屍骨。
“所以當時世人推測是南亭師祖報仇殺人,他殺了農戶後又把母親的屍骨挖出來厚葬。”南宮亭最後看了一眼井口,聲音裡透着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