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人僵硬得像塊木頭,孟竹隻能安撫他:“沒事的,快出去的時候我會把你放下來。”
施允好面子這事,她還是知道的。
被抱在懷裡的人咬着牙,攥着孟竹衣領的手緊了又松,“……放我下來。”
孟竹健步如飛,她現在神清氣爽,年富力強,别說抱個施允,再來幾個也不在話下。
“你沒好好吃飯嗎?”孟竹忽然道:“怎麼這麼輕?”
施允扒拉了兩下孟竹的手,發現毫無作用,遂放棄抵抗癱在孟竹懷裡。
孟竹的手很有力,走路雖然快倒也四平八穩,忽略那些奇怪的想法,簡直像個移動的人形轎子。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這種情況。
這顯然不正常,也不合理。
“是你力氣太大了。”
哪有動不動把男人當姑娘抱的人。
“力氣大不好嗎?”孟竹視線看着前方,又像是在看着更遠的地方,“這樣就可以保護自己身邊的人了。”
臉上被微涼的手指捏了一下,孟竹回神。
施允的表情有些莫測。
“你總是對所有人都這樣嗎?”
“哪樣?”
“就這樣。”
施允的手指用力,捏住孟竹的下巴往下按。
距離被拉得很近,孟竹的視線落下來,對上了施允的眼睛。
黑沉的,幽深的眼眸中,亮着一點微光,帶着某種莫名的執拗。
溫熱的呼吸淺淺吹在孟竹的唇邊。
再開口時,施允的嗓音有些低啞:“……像我們現在這樣。”
那清淺的回音蕩在孟竹的耳邊,她又聽到了水滴滑落的聲音。
岩洞上的小孔上積了水,沿着石柱上滲出的水滴慢慢落下。
它經曆了雨雪風霜,四時輪轉,帶着陳年舊事的味道,滾滾而來。
滴答——
水珠落入了少年濃密的黑發中,順着額角滑下。
久遠的回憶猝不及防地浮現在孟竹的腦海中。
“痛痛痛痛痛!”
坐在泳池邊,霍予捂着腿痛苦哀嚎,孟竹拉開他的手,腳踝處已經腫起高高一片。
孟竹抿着唇蹲在霍予身前,不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總有些冷。
看着她的模樣,霍予伸手将孟竹額前的碎發縷到耳後,“生氣了?”
“知道自己不會遊泳,為什麼還要來這裡?”
她輕輕揉捏着那一處受傷的地方,不太理解霍予為什麼總是喜歡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霍予收回手,眼睛微微瞪圓了:“小竹,你不會又忘了吧?”
“什麼?”孟竹皺眉,表情帶着幾分困惑。
搖着頭,霍予抱怨了一句:“喂,你怎麼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啊?”
他抓着孟竹的手,有些生氣地捏了一下:“說好了,隻要我學會遊泳,你就答應我一件事的。”
什麼時候?
孟竹在腦海中努力搜尋關于這件事的回憶,終于想起來,是在前一陣子看電視的時候,她一直在看體育頻道裡的男子遊泳比賽。
其實也并沒有什麼好看的,隻是有些無聊。
不過漂亮又流暢的肌肉線條,看起來确實賞心悅目。
霍予不知何時坐到孟竹身邊,思索了一陣,道:“我要學遊泳。”
“嗯。”
“學會以後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她沒怎麼放在心上,霍予總是想一出是一出,于是孟竹随口應了一聲:“行啊。”
從那天起,霍予便跟着了迷似的一有空就往泳池裡泡着,對于這件事有着出乎意料的執着。
“想起來了?”霍予瞧着孟竹的表情,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回神。
“學不會又沒關系。”孟竹道,“不必勉強自己。”
“想做什麼我答應你就是了。”
對于霍予,她總是習慣縱容的。
出乎意料的,霍予拒絕了她,他笑着搖了搖頭:“不要,這可是關乎男人自尊心的問題。”
孟竹難以理解,一個遊泳和自尊心又能扯上什麼關系?
“起來吧,去醫院看看。”
霍予點頭,手一撐想從地上站起來,沒成想地面太濕,腳往前一滑,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啊……好痛!痛痛痛!”
看着霍予痛得龇牙咧嘴的樣子,孟竹歎口氣,将人攔腰抱了起來。
霍予在孟竹懷裡哈哈笑了起來,“哇!公主抱!”
他笑得誇張,甚至拍起了大腿,在孟竹手上抖個不停。
孟竹手彎上來捏了捏霍予的臉,“别鬧,一會兒滑下去了。”
“我覺得我好像白雪公主。”霍予狂亂的笑聲停下,忽然道。
孟竹抿着唇笑,回他:“嗯,霍予公主。”
霍予重重地歎口氣,“王子殿下,真遺憾不能參加您今晚的舞會了,因為我把我的腳削掉了,穿水晶鞋實在太痛。”
“看串了吧你,那是灰姑娘。”
“……啊?”
夏日的陽光落在水中,帶着波光粼粼的色彩,又照進少年的笑眼裡。
霍予的頭發濕漉漉得貼在孟竹身上,他的頭發是自來卷,短而硬的觸感,有些涼。
那張年輕的臉上帶着獨屬于少年的神采,明亮而肆意。
他笑着捧起孟竹的臉,在她的側臉上落下重重的一吻,兩人的額頭相抵,親昵又眷戀。
霍予的聲音歎息般地落在她的耳邊,“小竹,永遠别離開我。”
“好。”
他們緊緊依偎着,度過漫長的季節,兩個孤單的人,總是能夠從彼此身上汲取最後一點溫度。
夏天過去了,又好像永遠留在了回憶裡,故事的結局并不像童話故事那樣美好。
王子沒有找到她心愛的公主,灰姑娘的故事也隻是一場夢,南瓜馬車承載不了現實的包袱,午夜的鐘聲響起,一切又落回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