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對不可能喜歡孟竹。
在兩個人互相對着吐了一夜之後,他忍受了一夜的肮髒和酸臭,施允再也不懷疑自己的心意了。
說起來,像孟竹這樣長相平凡、行為粗魯的女人,哪一點能讓他動心了?
那些奇奇怪怪的反應,肯定是因為攝魂咒留下的後遺症。
施允用水将自己渾身上下洗了十幾遍,捏着衣裳的一角,似乎還能透過衣服隐隐聞到皮膚上的味道,讓他的喉嚨又不由自主地緊縮了一下。
第二天,下了一夜的雨,終于雨過天晴,太陽猶如新生,萬物明朗。
施允走出院子,他和孟竹所住的地方隻隔了一片花圃。
微風習習,雨後的花香芬芳怡人,随之而來的,是對面一聲推門的輕響。
扭過頭,四目相對。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對着對方打了個幹嘔。
孟竹哆哆嗦嗦地指着施允:“你……你……嘔——”
幸好昨天晚上吐幹淨了,此刻新換的衣服還沒有遭殃。
虧了昨晚的狀況,清潔術是她現在用得最熟練的術法。
施允面色蒼白,咬牙冷笑:“你什麼你。”
孟竹拼命順着自己的胸口:“咱倆扯平了,你也沒少往我身上吐。”
“……”
“姐姐早啊。”
照水的聲音從一旁的小道上傳來,身後跟着蔫頭耷腦的阿喜。
“照水啊,不是說了不喊姐姐了嗎?”孟竹看着阿喜,問:“你又怎麼了?”
“昨晚飲了酒,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照水沒接她的話茬,語帶關心問道。
阿喜苦着一張臉,也不說話。
沒記錯的話,昨晚照水也喝了不少,此刻看起來卻和她一臉鬼樣不同,“……你怎麼一點事沒有?”
“啊……”照水笑了笑,“我就是專程為此事而來的。”
“忘了跟姐姐說了,這酒後勁太大,喝完第二天必定難受。”他遞給孟竹一個白玉瓷瓶,“這是我族特産的靈露,喝了就沒事了。”
孟竹接過來喝了一口,清涼的液體順着喉嚨滑入胃裡,瞬間就覺得神清氣爽,那種翻江倒海的惡心和頭暈都沒有了。
“确實很有效,謝謝你照水。”
阿喜欲言又止,盯着孟竹手裡的瓶子,眼巴巴的。
孟竹擡擡下巴,“阿喜是不是還沒喝啊?”
站在後面的阿喜狂點頭,沖着孟竹比了個大拇指,孟竹看懂了他的意思。
好人啊。
誰知照水微微一笑,看也沒看身後的人一眼,“我管他死活呢。”
阿喜大怒:“你小子行啊,到了你的地盤了,是裝也不裝一下了是吧?”
“是啊,怎樣?”
照水掏出算盤,噼裡啪啦開始算賬:“美人醉在市面上售價為二百兩一壇,你喝了四壇,也就是八百兩銀子,再加上這兩日的食宿費用,算你一千兩,根據現在市面上的雇傭價格,每個月算你二兩銀子,我發發善心幫你減去零頭,算下來,你還得替我打工四十年。”
“什麼?!”阿喜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有你這麼算的嗎?”
孟竹看得一愣一愣的,怎麼看怎麼覺得照水像個黑心奸商。
“他們倆呢?你怎麼不收他們錢?”阿喜忿忿不平道。
“施公子幫忙加固了封印,是我族的客人。”照水停頓了一下:“至于姐姐,你怎麼好意思和她相提并論?”
“好啊,你這玲珑心當真吃得好啊!”
阿喜撲通一聲,像條死魚一樣倒在地上,“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殺了我吧。”
沒人理他。
過了會兒,他又自顧自爬了起來,朝着施允的方向哭嚎:“主人,給我一千兩,我給你當牛做馬,受不了這窩囊氣了。”
施允不知在想什麼,隻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并不理會眼前的這一場鬧劇。
阿喜自知沒趣,憤憤道:“什麼金子釀的酒要二百兩一壇,我看你就是純心要害我!”
“沒見識。”照水擡眸冷笑:“你喝過多少酒?又見過多少人?跟我讨價還價,你算哪根蔥?”
“說錯了,不是蔥。”他勾勾手指:“來,叫一聲。”
“狗。”
“……”
伴随着阿喜的一聲怒罵,戰火一觸即發。
兩個炮仗一樣的人又被點着了,孟竹迅速遠離了戰場,這兩個人每次吵都離施允遠遠的,大概是怕了施允那陰晴不定的臭脾氣。
她視線轉了一圈,還是覺得施允身邊最安靜。
懷中的玉簡發出一陣光,施允拿出來,片刻後,擡眼望向了身旁。
“孟竹。”
靠在一旁打瞌睡的人睜眼,“怎麼了?”
“我要離開了。”
他的聲音很輕,她卻聽得分明。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風聲、喧鬧的人聲淡去,世界一瞬間變得很安靜。
孟竹低垂着眼睛,沉默。
良久,她慢慢扭過頭看了施允一眼:“你要回去了嗎?”
“嗯。”
他把玩着手上的玉簡,微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那……你還回來嗎?”
這一路結伴而行,争争吵吵,嬉笑怒罵,時間過得真是很快,讓她一時間都忘了,每個人終究都有各自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