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靜悄悄的,偶爾有幾聲蟲鳴,月亮爬至高處,拖長了二人的影子。
孟竹往前靠了靠,聲音輕輕的:“不生氣了吧,施允?”
施允微低着頭,不看她。
她想了想,将頭湊了過去,正好歪到施允的視線内,“實在不解氣的話,要不你也騙我一次,我保證不生氣。”
孟竹的表情很誠懇:“我說真的。”
從這個角度,孟竹正好能看見那雙被長睫覆蓋住的眼睛。
施允抿唇,偏頭側開視線,她聽到他的聲音,很輕。
“好。”
小徑上竹影交錯,從這裡走出去,便能看到點着燈火的院子,遠遠飄來好聞的花香。
施允繼續朝前走,丢下一句:“走了。”
和方才來的時候不同,眉目舒展,孟竹偏頭去看他,他嘴角慢慢揚起,聲音灑在風裡。
“知道我好看,但還是麻煩你收斂下自己這癡狂的眼神吧。”
孟竹眨眨眼,忽然笑了,“哎呀,被你發現了。”
“如你所說,我正在克制自己。”
拐過彎,前面就是一處不大不小院子,用栅欄圍着,院子裡有一處花圃,種滿了不知名的花。
施允瞥她一眼,用手推開院門,“是麼?”
“那你現在在幹嘛?”
他貌似恍然大悟,似笑非笑的:“跟蹤我?”
花香撲面而來,微風如醉。
孟竹收回不知不覺跟着他邁入院門的腳,輕咳了一聲,“怎麼會。”
施允收回笑容,轉身往屋裡走,修長的影子被月亮拖得很長,不知為何,平添了幾分落寞。
看着他,孟竹忽然想到什麼,叫了聲他的名字。
開門的動作頓了一下,施允回頭,用眼神詢問她。
又怎麼了?
孟竹沖他笑着揮揮手:“明天見。”
暗色的陰影下,看不到他的臉,孟竹有種奇怪的預感,仿佛施允會同這夜色一樣,天亮時,就會消散得無影無蹤。
半晌,她才看到施允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果然,是她想多了。
-
第二天,孟竹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
今日天氣陰沉,外面下着雨,寨子裡卻聚了很多人。
阿喜站在屋檐下,眼皮耷拉着,一幅困倦的模樣,孟竹過去推了他一下,把要睡不睡的阿喜推了個趔趄。
“卧槽……”剛要張嘴罵人,看到是孟竹,又清醒了幾分。
“知道你力氣大,有勁兒沒處使,專門欺負我是吧?”他脖子又縮回去,靠着柱子站着。
孟竹擡擡下巴,問:“什麼情況?”
“哦,那個啊。”阿喜打了個哈欠,道:“昨天我們進來時麗山的結界有所松動,主人在幫着他們加固結界呢。”
他笑了笑,搖着頭低聲說:“他這人說話不中聽,心卻軟得跟塊豆腐似的。”
孟竹換了個位置,從這個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人群的前方,施允以手布陣,正低垂着眉眼看着下方的陣心,一頭烏發被肆意亂吹的風揚起。
風雨連天,他卻片衣未濕。
大概是從沒見過這麼厲害的陣法,一個圍觀的小孩有些興奮地沖上前去,施允的眼神一凜,将人狠狠瞪了回去。
“滾,别在這裡礙事。”
他的語氣太過嚴厲,小孩子吓得哭了起來,被年長的族人拉走。
孟竹擡眼,看見一道靈光自上而下籠罩在孩子的上方,一片落葉飄進風場,瞬間被攪得粉碎。
隔着雨幕,她靠着牆靜靜地看着那個人。
似有所覺般,施允忽然擡眼,四目相對。
孟竹嘴唇無聲地開合。
好兇啊你。
他面無表情瞪了她一眼,視線移開了。
“姐姐。”
聽到這熟悉的稱呼,孟竹笑着轉過身,照水手中端了個大鍋,正往外嘩啦啦冒着熱氣。
“來喝點暖湯。”
孟竹往裡看了一眼,裡面有一股藥香,不知道加了什麼東西。
阿喜也湊過來,“我也要。”
照水用勺子舀了一碗盛給孟竹,待阿喜拿桌子上的碗時,他微微一笑,把碗扣住。
“怎麼?你自己沒有家嗎?怎麼賴在别人家裡呢?”
他将碗挪開,又道:“怪不得不讨人喜歡。”
阿喜撇撇嘴,冷笑一聲:“你當誰願意賴在這裡似的,等主人走了,我馬上跟着走,誰稀罕你這破地方。”
他看了孟竹一眼,忽然笑嘻嘻道:“到時候你最喜歡的姐姐也要跟着我們走喽,啧啧,小可憐。”
孟竹無意參與他們的唇槍舌劍,端着碗走到一旁去喝。
屋裡兩個人又吵了起來,雨聲連綿不絕,湯從口中滑入胃裡,一陣暖意讓她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
穿越後,一顆彷徨的,居無定所的心,仿佛忽然在此刻獲得了一點歸處。
落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