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孟竹細想,眼前的畫面又換成了另一幅景象。
鄭府還是那個鄭府,隻不過有幾個家丁正擡着一塊新的牌匾往大門口挂了起來。
孟竹望着地上那塊被換下來的牌匾,它被随意丢棄在一旁,那塊牌匾落了灰,隻能依稀看到上面龍飛鳳舞的兩個字。
——萬宅。
她終于想起來,方才在那個成親的畫面中她踏入鄭宅時那一股不對勁的感覺從何而來了。
這塊匾額,一開始就是挂着萬宅兩個字,是她先入為主把這裡認為是鄭宅,忽視了那股不對勁的感覺。
嫁衣女安靜地站在屋子裡,是一個朝着窗外看得姿勢,一隻手上拿着一個撥浪鼓,輕輕搖晃着,那張臉上依舊是模糊的,那雙空洞的眼睛下面還殘留着已經幹涸的墨汁。
她走路的姿勢很奇怪,一搖一晃,像是長了一雙長短不一的腿。
忽然,周圍的氣壓仿佛一瞬間降了下來,她能感覺到皮膚上一陣陣刺痛,針尖似的密密麻麻地紮着疼。
面前的場景忽然變得像一幅抽象畫,人也不似人形了,扭曲成各種奇怪的形狀朝着嫁衣女湧去,像是在跳一場狂歡的舞。
方才安靜的空間内響起一道道催命符似的聲音,尖利又刺耳。
“賤婦!賤婦!”
“來啊……割了她的舌頭……”
“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
“我讓你生你就生,讓你死你就得死,知道麼?”
“可我偏偏就喜歡這樣作弄你……”
“好疼啊……好疼啊……”
嫁衣女口中流出黑色的液體,整個空氣中都彌漫着苦澀的味道。
周圍霎時間狂風四起,孟竹被這股不知何處而來的風吹得差點跌倒,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抓身邊的物體,卻忘了自己現在是魂體的狀态,手從身旁的柱子一穿而過,什麼也沒有抓到。
下一刻,仿佛站在了暴風眼中。
那些奇怪的“人”忽然全部朝着孟竹的方向看了過來,對着那一雙雙空洞扭曲的眼睛,孟竹的頭皮一緊。
前方飄飄蕩蕩落下來一張符紙,正是剛剛施允往她身上貼的那張。
她扭頭看向身邊的施允,他那副懶洋洋的姿态終于收了起來,指尖泛起金色的靈光,一手結陣擋住不斷向着兩人襲擊過來的鬼影,一手快速在孟竹額心點了幾下。
被施允指尖接觸到的一瞬間,她的腦中像是憑空出現了一條金色的靈流,那些靈流迅速流淌入她的四肢百骸,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脈絡,甚至還能看到自己腦海中一片模糊而飄渺的空間。
施允的唇角微勾,身後的長發被風揚起,他偏頭朝孟竹看了一眼,道:“好機會。”
孟竹還有點懵,“……什麼?”
“去,找到那個嫁衣女。”
說罷,施允結印的手一頓,朝着孟竹挑了挑眉,然後——
出其不意的一掌拍在孟竹的背後,一瞬間,她的腿就像是自己生出了意識一樣猛地朝着另外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身邊的景象在快速倒退,肉眼根本看不清,快得像一道道虛影,孟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周圍的風幾乎要把人撕碎一般,喉口因為劇烈運動而湧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沒有穿任何保護設備被拖在飛機後面裸-奔的人。
天殺的施允!
要這麼個曆練方式,能不能提前說一聲!
不知道跑了多久,雙腿終于停了下來,孟竹癱倒在地上,喘得像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了。
等那股要命的勁兒過去了以後,孟竹才撐起一隻手坐了起來。
一擡頭,就對上了一張慘白的人臉,還有兩隻黑洞一樣的眼睛。
……草!!
她很少說髒話的,但是此刻真的忍不住要罵人了。
孟竹下意識地一拳朝着那張紙人臉揮了過去,那張紙糊的面孔瞬間破了一個大洞,卻在下一刻又恢複原狀。
那雙黑洞一樣的眼睛依然對着她,卻沒有什麼攻擊性的動作,孟竹和那雙眼睛對視了一陣子,頭皮發麻的感覺終于好了一點。
怪不得都說人類是适應性最強的生物呢。
盯着盯着,紙人開口了,和那張恐怖的臉不一樣,聲音意外得輕柔婉轉,她說:“你也是來等人的嗎?”
孟竹這才發現,這不就是施允讓她找的嫁衣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