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是林月。
“這株,這株還有這株……都給我拔了。”
李暮抱臂坐在輪椅上,努力做出趾高氣昂的樣子。林予止很想告訴她林月不是這樣的,但他現在也不是林予止,隻是個臨時工,穿着一身沾了土和石灰的工裝帶着鴨舌帽。
“大小姐,”他這麼說時旁邊的人好像發出了怪笑,“你為什麼不喜歡白色的花?”
“你好大的膽!居然敢和我這麼說話!”
他覺得他挺客氣的。
李暮兇完後還是老老實實地思考,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就算生了病,她的本性也很難改變:“不耐髒。”
“……”哪有人這麼評價花的?
旁邊人也在小聲嘀咕:“神經病啊。”
林予止随後暗暗用鏟子絆了他一跤。
可他明明記得林月喜歡白玫瑰,予河作畫時問過她。
之後他又來了好幾次,這個小小的庭院總有新變化,花田成了菜園子,牆角也堆滿了化肥……
大嫂看了肯定得發瘋。林予止事不關己地想。
結果聽說大嫂真的哭着跑了。
脫下工裝換上生産線穿的白袍口罩,林予止拿一盒煙謝過幫自己頂班的人。
“你幹嘛還回來啊,”那人在後巷吞雲吐霧,一邊和他閑聊,“小少爺真來體驗人間了?”
“來贖罪。”
“你是說我們這群幹活的都是罪人?”那人冷笑了一聲,煙也掐了,“也是,上輩子沒造孽也不會投胎成這樣。”
“不是這個意思。”林予止猛然驚醒,他說話有點不過腦子了,“是為了換位思考,看看我得罪的那個人怎麼生活。”
李暮的媽媽就是在工廠裡上班的,他這麼說也不算錯。
勞動的确會讓他停下很多肮髒的思考,畢竟生産藥片的工廠如此潔淨。
林予止有點想吐。
他打了聲招呼就出去透氣了——他到底還是不一樣的,車間主任也隻會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不會繼承林家的産業,但媽媽和林父都很有錢,總短不了他吃喝。當初他辦了個工作室幹了幾年就膩了,推給朋友後找了個學校換方向讀研,讀到一半朋友撐不住叫他回來幫忙,他就又辦了休學。
他總能這樣遊戲人間,但李暮不能,她瘋了的節點,似乎就是聽說自己被強制休學那會兒……
“老三,聽說你幹了不少好事?”
不該出現在這的聲音響起。
林予止覺得誰都能揍他,但這個人不能——“林山你來幹嘛?”
“以惡制惡。”
*
但林山治好了她。
她能站起來了、她的藥量開始減少了……
她承認自己是李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