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你……”
“怎麼了?”
蘇皎擡起頭,蘇惟對上那雙澄澈又全然信任的眸子,一時阖上眼,克制地将下半句咽回去。
他不能……
“之前哥哥與你說的還記得嗎?”
“自然記得。”
她在回門那日便與蘇惟在屋内商議好了,他問她可否想出宮,她隻點頭說了一句願意,蘇惟便與她道。
“一切都交給哥哥,我不惜一切代價,也會将你帶出來。”
“快到了時候了……”
他撫着她的發,莫名的眼神落在她唇邊,久久看着。
蘇皎隐約感覺有些不舒服。
“哥……”
“沒事,回去吧。”
蘇惟在她推他之前主動松開了手,一直看着她離開院子,蓦然從桌邊抽了一把刀,從另一邊出去。
半個時辰後,他從一處院落出來,再度回了院子裡。
他臉上染着血,眼神比去時更冷,下人戰戰兢兢跟在他身後,隻記得那院落裡起初還傳來幾句交談聲,後來便隻聽得匕首刺入皮肉的聲音和一句慘叫。
公子已有多年不曾這樣怒了,從前對那位更是恭敬有加,隻除了這次涉及到小姐——
“我與殿下并非主仆,若你執意再傷吾妹,便是魚死網破,惟也必要取你性命。”
“準備的如何?”
蘇惟的話打斷了下人的思緒,他連忙躬身。
“一切已就緒,棺木也已留好了。”
蘇惟沉默片刻,看着一側的大氅。
“你覺得我這般做對嗎?”
下人心神一凜。
“小姐在宮中既不幸福,公子自然沒做錯。”
“是啊,我隻是想皎皎出來,想她……永遠留在我身邊。
哪怕為此……”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端給夫人的藥……”
“也已準備好了,喝下去便如心絞去世一般,沒有任何大夫會發現端倪。”
“吱呀——”
“誰?”
門外的腳步聲慌張地要遠去,蘇惟蓦然冷厲瞥過去一眼,止住了下人的話,握着匕首撞開了門捅過去。
*
禮佛之後,朝中事宜忙碌,嘉帝便帶着朝臣與諸位皇子先行。
蘇皎和謝宴随在車駕後面,跟着回了宮。
她帶着大大小小後來蘇惟派人送去的瓶罐,坐在永甯殿的屋子裡擺弄着。
“這一瓶是消腫的,這一瓶是祛疤的,還有這一瓶……哥哥說是免得傷口發炎……”
“吵。”
聽得她一口一個哥哥叽叽喳喳,謝宴驟然将手中的書倒扣在了桌上。
冷冰冰的話落在耳邊,蘇皎頭也不擡。
話被忽視了個徹底,謝宴眯眼看過去,神色有些不虞。
“尋常的藥罷了,哪有這般好?”
“再好或不好也是哥哥的心意。”
何況蘇惟送到她跟前的,從小到大就沒有差的。
看着她稀罕的跟什麼似的,謝宴嗤笑一聲。
“再好的藥能好過回水凝露丸?”
“啪嗒——”
手中的瓶瓶罐罐都被她扔去了桌子上,蘇皎三兩步拎着裙擺跑到他面前,亮晶晶地看着他手中不知何時拎出來的瓷瓶。
“那哪能呢!夫君的東西自然是最好的。”
話音驟然輕柔下來,蘇皎的目光全然放在了他身上,謝宴俊朗的眉眼舒緩下來。
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着瓷瓶。
“是嗎,我覺得不比蘇公子的好,畢竟總是蘇公子的一片心意。”
“哥哥是哥哥的心意,夫君是夫君的心意。”
蘇皎笑眯眯地開口,手已往他掌心去。
“夫君若将這瓶給了我,那便是誰也比不上了。”
這回謝宴的手卻不如第一回她搶的時候那般躲避,就靜靜地坐在那由着她動,蘇皎傾着身子,見他不動,心中一喜。
真打算給?
若有了這藥,娘親的心絞也更有了預防之措。
面上高興,說的話也更甜了。
“一瓶藥而已,既然是母後留下的,我放着和夫君放着也沒什麼分别,我就知道,夫君最好了,夫君天下第一好。”
掌心握住了那瓷瓶,蘇皎正要往外一拔,驟然腰肢被一隻手攬着,她全無防備地傾了身子被他抱進懷裡。
面前放大一片陰影,俊臉垂下,他看向蘇皎,慵懶的眸含着細碎的笑。
指尖順着她腰肢摩挲了一下,蘇皎腰一軟,剛掙紮的動作便全軟在了他懷裡。
“那你說說,我哪好?”
他垂下眸,兩人呼吸交錯。
蘇皎正要編些話來,門外一陣淩亂又慌張的腳步匆匆而來,驟然推開門撞散了這一室的溫情。
謝宴涼涼擡起眼。
“你最好說出個……”
“殿下,娘娘,不好了。”
長林喘着粗氣,聲音急促。
“宮外傳來消息,蘇夫人墜崖,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