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門陸續過來了,店小二忙着往河畔的路上搬椅子,戲台上燈光亮起,一位梳着長辮子的清裝竹竿子笑意盈盈握着手,聲音洪亮的說着開場白。
“承蒙各位鄉親父老擡愛,看膩了樣闆戲,小店慚愧難消。為酬各位厚意,今個特地請了外面的戲班子,定要給各位痛痛快快唱一出新戲!”
“好!”
這一席話把群衆給點燃了,看客們紛紛鼓掌。
許詞翊也在這點時間從外面吃了東西溜回來了,蹑手蹑腳又爬上二樓,回到房間看監控。
白行風這人八成是來找自己的,她閑的沒事就從監控器上看看白行風一下午都陷入了自我懷疑的臉,覺得好笑極了。
她對這個舉動倒是沒什麼太大的不舒服。副本裡哪裡有這麼多真情實感,不喊打喊殺就不錯了。白行風一看就不簡單,許詞翊在現實裡面摸過他的底,見過他真實的臉。就相當于一個定時炸彈。
如果自己是白行風,估計也得跟過來把對方在副本裡的狀态摸清楚,心裡好有個底。
但白行風這趟估計是要白來了。
他也是夠倒黴,許詞翊頭一次當幕後黑手就被他碰上了,不出意外的話一整個副本都摸不到自己影子,這老貴的随行道具扔水裡連個響都聽不見了。
不光沒聽見,還斥巨資讓許詞翊三百六十度探了自己的底。
慘,實在是太慘了。
監視器裡,白行風的表情已經慢慢麻木開始思考人生,許詞翊在屏幕這邊笑的前仰後合。
樓下,戲台子上的竹竿子氣勢宏亮的一指身後寬敞的江面:”大家請看!”
順着他手指的目光,衆人整齊劃一的轉過身去。
江面上,不止何時多了一艘船。
天已經全暗了,戲樓卻燈火通明。飄來的一艘小小的孤帆,帆頭挂着一隻小小燃油燈。
燈光昏暗,搖搖晃晃打在端坐的一位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穿厚重的戲服,臉上被塗着一層濃豔的胭脂水粉,覆蓋得皮膚見不到絲毫血色。
不知道是燈光打出來的反差還是怎麼的,孟絲小聲嘀咕:”這妝面化成這樣,得是用了一整個店面的胭脂了。”
萬衆矚目中,那女子站了起來。
她身上的衣服看着比她本人還大,寬寬松松裹在身上像披了個床單。撫着臉,纖細的手指順着青絲,頻頻袅袅的站了起來。
水袖清擺,她踏着碎步,在船上轉了個圈。
”吾乃一漁家女,奈何自小體虛,江上多風浪,爹娘囑我今日必要尋得個好郎旭,代我捉魚——”
婉轉悠揚的歌喉回蕩在空曠的江面,興許是為了呼應她唱的戲,平靜的江竟然真的刮起了一陣風。
浪花帶着船隻搖搖晃晃,那漁家女赤着腳,浪花點點滴濺她雪白的肌膚上,她順勢弱柳扶風的倒下,右手扶着船身,頭輕輕的偏在胳膊上,擡起眼。
一雙寫滿了嬌弱與可憐的濕潤的眼。
她柔弱無骨的躺在那裡,一方手帕捂住嘴,傳來一聲聲低低的抽噎。
看客大多為男性,看見這樣一出美人卧躺孤帆的戲碼,整個人群都沸騰了。
孟絲眼睛始終盯着那艘小船,白行風問她:“看出什麼了嗎?”
孟絲:“我不确定。”
白行風:“你說說看。”
孟絲:“這風來的就不對勁。就當是湊巧了,可那浪花幅度和船晃動根本不在一個頻率,這船是自己動的!”
白行風聽罷,又自己仔細瞧了瞧那船,也怪不得其他人都沒察覺到不對,連他也沒看出來。
片刻後,白行風放棄了:“罷了,我相信你。”
後面,本來還在嗑瓜子的看客被這樣一勾引,身後的叫喊已經快傳到河對岸了。
幾個玩家還知道色令智昏,冷靜的觀察着狀況,唯獨那個穿着身達官顯貴的衣服還真把自己當達官顯貴的蠢人還真跟着一塊叫起來,邊叫邊吹口哨。
“蠢貨。”這是孟絲今天第二次罵他。
“美女,我當你郎旭,上岸後來小爺家吃吃酒啊!”
仗着是在副本裡連法律約束都沒有,那新人簡直可以用肆無忌憚來形容了,他大聲的沖着那個船隻喊,直到那船上的女子又發出一聲輕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這一句話喊完,周圍的起哄聲都停了,一雙雙眼睛從那床上僵僵的轉了回來,望向那個新人。
内新人還當是自己拔得頭籌被嫉妒了,滿臉寫着得意。
“好啊,公子。”
她聲音拉的很長。
剛才在戲樓地下吃肉餅的女聲終于停下了嘴,一臉凝重的看着江面:“起霧了。”
江面上,那女子的身形若隐若現,到後來,隻剩下了一盞燈,在濃霧裡成了一道标志。
那燈越來越近,船隻也越來越近。
“走!”
有人喊了一聲。
幾乎同一時間,船上的東西上了岸。
地上浮現出一排女生的腳印,濕哒哒的,像是剛從水裡被撈出來,她顧盼生輝的走近,一張慘白的臉下,是完全镂空的戲服。
沒等新人反應過來,那張臉便直直的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