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喻環住小孩的手臂突然脫力,緊繃的身體卸去勁,沉沉吐出一口濁氣,将下巴搭在小孩單薄的肩膀上。
細看能發現,他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
過了許久,喻青松開攥緊秦喻的衣襟,慢半拍地從秦喻的懷裡鑽出腦袋。
聲音裡染上一絲後知後覺的恐懼,他不敢回頭,哭聲都吓得停止,沙啞着聲呢喃:“…他、他死了嗎?”
何速站直身,回答他的問題,“死了。”
隻有起身時,身體一晃,現在的狀态與平常無異。
所有進入休息室的流匪都被清理幹淨。
空氣裡充斥着濃烈的血腥味。
操控室的玻璃門打開,駕駛員松了口氣,幫忙打掃殘局。
意識到壞人已經死了,喻青懸在眼角的淚珠啪嗒掉下。
他破涕而笑,埋在秦喻的壞裡,“老師,我們沒事了。”
喻青回想一遍剛才的行動,恐懼過後,隻覺得興奮,隐隐還有自豪。
他尋求秦喻的肯定,“老師,我剛剛也很厲害吧!我幫到你們了!”
秦喻的傷口仍在汩汩往外流血。
見他仍然沒有動作,何速忍不住提醒:“先去處理傷口。”
秦喻回神,和他說了聲謝,抱起喻青離開。
“……”
喻青的手不知道該往哪放,他敏銳地察覺到秦喻的步履加快,能感覺到對方好像生氣了。
喻青的怒氣已經蓄積到一個臨界點。
比起肩膀處的痛意,匕首即将刺中喻青時的痛意,更令他心有餘悸。
他帶着喻青進了一間洗手間,将人放了下來,臉上覆蓋着一層冷漠的冰霜,并未因為小孩臉上惶恐的神色放過他,他寒聲問:“你怎麼會來這裡?”
喻青還沒有回話。
秦喻控制不住地往壞處想,奪聲問:“是不是程卿丢下你了?”
“沒有。”喻青急促搖頭,“阿姨沒有抛下我,是我自己跑出來的。”
秦喻少見地對他冷臉,喻青害怕得抽泣,“阿姨去幫叔叔了,我擔心你,路上聽到有人說你在這邊,我就過來了。”
他看着秦喻止不住血的傷口,情緒有些崩潰,哭聲更大,“對不起嗚嗚,我不會亂跑了。老師你不要死。”
秦喻偏頭,看了眼自己的傷口。
終于還是放過喻青。
他牽着喻青往外走,去找軍醫處理傷口。
乘客艙的流匪也被處理幹淨,葛衛被活捉。
紀岱冷漠地交待命令:“關起來。”
葛衛被羁押着進入通道,聲音沙啞地大喊:“紀岱!你陷害我!你敢陷害我!”
早在出發前,星艦的乘客就已經換了一批。
他們沒有選擇以無辜居民做誘餌,留在乘客艙的,是喬裝打扮後的優秀士兵。
乘客艙清掃完畢,紀岱往控制室走,恰巧碰上回來處理傷口的秦喻。
他臉色凝重,拉住身旁的一位警員,聲線緊繃,“去叫程卿來。”
“…好!”
得到命令,程卿很快趕來,給秦喻處理傷口。
今天經曆的一切已經達到喻青的精神極限,他靠在秦喻的肩膀上,眼皮沉重地往下耷拉。
秦喻換了下姿勢,讓喻青靠在他的懷裡休息。
動作幅度過大,引得程卿的輕聲訓斥。
他沒有在意,問紀岱:“援兵到哪了?”
紀岱沒有隐瞞,“還有六分鐘。”
流匪急功近利,以為萬事妥當,沒有一絲防備登入星艦,沒想到有去無回。
第一批流匪失去行蹤,後方聚集的軍營也沒有立即行動。
這恰巧給星艦提供了混入隕石帶、躲避攻擊的機會。
流匪慢半拍反應過來,窮追不舍。
但他們更加沒有料到,星盟的軍隊會出現在這。
負隅頑抗沒有任何必要。
星盟勝得輕松。
此時,萦繞在心底的陰影,終于被他親手斬斷。
秦喻從來沒有這麼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疲倦地閉了下眼,下巴抵在喻青的額頭上,輕輕蹭動兩下。
程卿給他包紮好傷口,去處理其他傷員。
紀岱有話要同他說,但是得先去與星盟的長官交涉局況。
傷員被轉移到休息室。
一時間,偌大的乘客艙裡,隻剩下他和喻青。
秦喻撥動他額前的碎發,輕聲說:“小喻,我要走了。”
聽到他的聲音,懷裡昏昏欲睡的小孩仿佛感受到清醒,困意頓時消散,烏黑的眸子一瞬間睜開,眼底流露出一絲困惑,攥緊秦喻的衣袖,聲音發顫,“老師,你要去哪?”
“我要回家了。”秦喻低低笑了聲。
他艱難地伸手,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紙條,動作過大牽扯到傷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好半晌,才将紙條塞進喻青手裡。
看見熟悉的紙條,喻青仰着臉,神色錯愕,愣愣地看着他。
“小喻,還記得離開福利院的第一天,你問我的問題嗎?”
喻青咬着下唇,慢吞吞點了下頭。
“你問我,如果他們不喜歡你怎麼辦。”秦喻伸手抱住他,将瘦小的人兒攬進懷裡,他并未直接告訴喻青答案。
而是說:“陸政庭喜歡你,我也一樣。”
“所以,小喻,不要害怕一個人的生活,我永遠愛你。”他閉上眼,意識愈發渙散,聲音也越來越輕,“你那麼聰明,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對麼?”
徹底失去意識前,他好像聽到了小孩的回話,也隐約聽到了小孩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