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穆的聖瓦索克大教堂傳出屬于男人的粗俗咒罵聲。
本尼迪克特沒有理會,繼續朝大門走去,一陣淩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的衣服被抓住,不得不停下腳步。
他轉過頭去,一個渾身破爛的女人顫抖着身體跪下,她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的面色沒有變化,他垂目注視着她,一個瘦骨嶙峋的中年女人,她的頭發不僅淩亂,還被扯下許多,可見的頭皮上是新傷和舊傷。
女人裸露在外的肌膚不止青紫,還有一條條傷疤。
“臭婊子!”一個長相稱得上白淨的男人伸手就要抓她。
女人瑟縮,用力地撲騰着自己凍得發紫的腳,躲在本尼迪克特後面,她沒有放開他的衣角。
因着本尼迪克特肉眼可見的,不同于其他貴族的華貴,男人谄媚地鞠躬:“貴族老爺,請您把她還給我。”
“不……”女人渾身上下散發着恐懼的氣息。
緊追而來的神甫見到本尼迪克特不由得站直身體問候:“見過教皇冕下。”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趕忙跪下來趴在地面:“見過教皇冕下。”
女人顯然也沒有想到,她抓住的這個人是教皇,手間微松,又緊緊抓住他的衣角。
她幹涸得凝成血塊的唇顫抖,她的頭越發低下,如果她向他求救,他會救她嗎?可是她已經逃到這裡好幾次了,每一次,她都會被那個他人稱為她“丈夫”的怪物抓回去。
之後,等待她的是更為黑暗的地獄。
她有罪嗎?為什麼她在這世間的業,如此不堪。
女神大人,請您救救我……
以洛弗裡為首的教廷騎士們很快趕來,周圍本就不多的路人被清空,在教堂當值的樞機主教和牧首紛紛過來。
隻是沒有教皇的命令,他們沒有其他動作。
“韋布女士,請您和韋布先生回去吧。”神甫低頭對着她說道,“您的丈夫無罪,他隻是在行使他的權利。”
是的,權利,教會認可了丈夫毆打妻子的權利,所以她才一次次地被抓回去。
女人戰栗,她想要活着,可是,她怎麼活着?眼前的人,無比恪守教義,他真的會救她嗎?
萬一……萬一……
耳邊是女人的大聲哀求:“冕下!冕下!請您救救我!救救我!”
沒有聽到回應,女人滿臉淚痕地微微擡起頭,正好和本尼迪克特四目相對,她猛地一顫,怔怔地下意識緩緩松開了他昂貴的布料。
她預想到,或許冕下會厭惡,會不屑,會皺眉,又或許,就像女神般仁慈,可是,他的眼神裡什麼都沒有,看她,也僅僅隻是看她這個動作而已。
“啊!”就在女人發愣的空檔,她被男人惡狠狠地抓住所剩不多的頭發,将她拖離本尼迪克特,又在她臉上打了一拳。
女人更加狼狽不堪。
洛弗裡攥緊腰間的長劍,騎士準則之一,尊敬婦女、保護弱者。
他應該上前,哪怕……沒有教皇的命令,哪怕這是那個男人的權利,哪怕他會被告上拉奇戈法庭……
另一隻手剛要搭上劍柄,變故突生。
一直在被默默挨打的女人忽然攥緊拳頭,朝男人的鼻梁打過去。
男人驚訝于女人的反抗,隻是長期沒有得到營養來源的女人如何打得過一個體格健碩的男人。
女人很快被男人按倒在冰冷的地闆上,在所有人都沒有看到的地方,男人面色猙獰,女人仿佛看到一頭黑漆漆的巨大怪物,再次朝她襲來,籠罩她的一切。
她也反抗過,也想過殺死男人,她所謂的丈夫,可每次都會像接下來一樣,她會得到更加徹骨的寒夜。
“救……”女人艱難地擠出話語,絕望入侵她的四肢百骸,還是沒有人能回應她,活着太痛苦,死又死不掉。
女神大人呐,我的業,怎麼會如此悲苦,這也是我的罪嗎?
是否,在這裡死去,也算回歸您的懷抱?
是否,在這裡沉眠,也算沐浴在您的聖光下?
她很疲憊。
她眼神空洞地轉向另一邊,既然這樣,至少,不要讓她看到那個怪物。
不知過了多久,記憶中的寒夜沒有到來。
她的側臉有溫熱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