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秋聽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沒在理她,檢查了下醫藥箱,執起胸前挂的竹哨,一長兩短,哨聲嘹亮,飛向後山。
昨日,邱秋看着罐中不多的茶葉,提了句,該采秋茶了。
今日一早,張念秋便帶着昭昭和小踏雪去了後山。
山上有棵老茶樹,離寨子不遠。
聽到哨聲,站在樹下仰頭看小姨摘茶的昭昭便讓小踏雪趕緊回寨。
邱秋讓邱衛紅幫她叫二妮過來在醫務室守會兒,便背着藥醫箱等在門口,小踏雪一溜煙從後山跑來,興奮地湊近邱秋,大張着嘴,要糖吃。
剝了顆糖喂它,邱秋調整好腳蹬帶,扶着馬背,翻身上馬。
小踏雪載着邱秋,腳步穩健地沿着青崗石鋪砌的石闆路,一路出了寨子。
水田密布,阡陌縱橫。
金黃的稻穗随風蕩起陣陣波浪,谷香彌漫。
收割過的田壩上,留下了一簇簇谷樁樁,田埂旁堆起一垛又一垛幹谷草。
後繼鬧起來的知青和以邱志勇為代表的各生隊隊長,已被帶着供銷社幹部下鄉秋收的褚辰、大隊長等人分開。
那麼多幹部看着,臉都丢到縣裡了!
大隊長攥着煙杆,一下一下敲着邱志勇的背,塗抹橫飛地訓斥着什麼。
去年剛被罷免的G委會主任——邱志勇他爹邱老實,退去了臉上的嚣張、狂妄,在旁陪着小心。
褚辰一直留意着田埂上的情況,遠遠瞧見邱秋騎着小踏雪過來,忙快步迎了上去。
近了,褚辰叫停小踏雪,接過醫藥箱,掐着邱秋的細腰,将人抱下馬。
韓鴻文極有眼色地跑過來,喚了聲“師傅”,接過醫藥箱,先一步提到王弈臣身旁。
小踏雪湊到褚辰面前,翻着白眼給他一個噴嚏,甩了甩尾巴,跑到谷草堆旁,扯過一個禾把子,埋頭嚼食起來。
褚辰僵着張俊臉,轉頭冷斥一聲:“蠢驢!”
指馬為驢,也沒誰了!
就這,還指望小踏雪給他一個好臉?!
邱秋默默遞了塊手帕給他。
褚辰接過擦了擦臉,扶着邱秋邊走邊道:“韓鴻文在田坎上采了些止血草砸碎給王知青糊在額頭上,暫時止了血。肋骨斷了,沒敢讓人移動。”
邱秋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快讓開、快讓開,邱大夫來了。”桂花嬸扒拉開圍在王弈臣身邊的人,拍了拍他表弟趙文霖,“别哭了,邱大夫來了,趕緊的,往旁邊挪挪。”
邱秋借着褚辰扶在胳膊下的手勁,盡量加快步伐。
周圍的谷樁樁都被踏平了,浸透血的白襯衫擱置在一旁,王弈臣額上血糊拉地堆着厚厚的白茅花大薊泥,血是不流了,傷口深淺暫時看不到。
号了号脈,脈博細弱,肺部有輕微的損傷。
讓韓鴻文過來,先給王弈臣處理額上的傷,别感染了。
鑷子夾開藥泥,傷口露了出來,有三指長,皮肉翻着,碘伏一沖,血又冒了出來。
王弈臣疼得想躲,褚辰忙上前固定住他的頭。
“先上藥包紮,等會兒擡回去縫合。”邱秋在旁吩咐道。
韓鴻文應了聲,飛快沖洗好傷口,撒上邱秋自制的止血、消炎藥,包紮好。
邱秋俯身在另一側蹲下,掀開王弈臣已解開的襯衣,撩起背心,食指和拇指按壓王弈臣整個胸部,邊一字一字地跟韓鴻文講解,邊找出所有的壓痛點,在壓痛點附近找出肋骨的位置,接過褚辰遞來的鋼筆,做下記号。
接過韓鴻文遞來的醫用膠布,順着肋骨上的标記一一拉緊粘貼,再用兩條橫貼固定。
“試着深呼吸一下。”邱秋對王弈臣道。
王弈臣頭上的血流得多了,再加上過度的疼痛,整個人暈乎乎的,對邱秋的話沒什麼反應。
拍拍他的臉,讓人清醒點:“深呼吸 。”
炙熱的太陽照在身上,王弈臣卻隻覺得冷,像浸在冰水裡,寒意順着皮肉往骨頭縫裡鑽。無力地掀了掀眼皮,邱秋模糊的容顔,随着時間的流逝,一點點變得清晰起來:“邱大夫,我是不是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