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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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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切都已經明朗。

第二天一早,什蒲迎來了非常好的天氣,我早上醒來時竟然聽見了幾聲鳥叫,庾璎比我醒得更早,她踐諾,已經在廚房開火,她一定要讓我吃上她做的粥和牛肉醬,多餘的牛肉醬她打包了足足四罐,給我裝進箱。

庾璎一邊幫我盛粥一邊囑咐我那醬的保質期,讓我一定記得放冰箱,我說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是李安燕或佳佳,你有必要像我媽一樣嗎?庾璎說給你臉了,我還懶得管你呢。

......說是這樣說,她到底還是執意要和庾晖一起送我去動車站。

我說不要。本意是不想再麻煩她一天,昨天就沒去開店,我已經有點愧疚了。但庾璎看了看我,又看一眼正在往後備箱裝行李的庾晖,說:“哦,那好吧。那你們去吧,開車注意安全,小喬你看着他點。”

我覺得庾璎又想多了,但又實在沒必要解釋。

庾晖這時已經合上後備箱:“上車吧。”

我隻好和庾璎說再見。

庾璎站在車旁,抱臂,故意把頭扭到一邊,看向遠處。

其實哪裡需要多麼煽情,說不定夏天我真的還會回到什蒲來,回來看看蒲公英,看看那個溶洞。

但我還是走上前去,擁抱了庾璎。

我說,認識你很高興,你現在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了,我也希望我能成為你很好很好的朋友。

雖然我知道,庾老闆為人仗義,朋友遍江湖,可能不缺我這一個呢。

庾璎暗暗用拳頭抵住我,錘了我下肩膀:“跟我混久了,也開始說話不着調了。”

我說沒有吧?沒有很久啊,從我來到什蒲開始算起,到今天離開,還不到兩個月。

庾璎突然“哎呦”了一聲:“那可能是跟你太聊得來,以至于,總覺得我們認識好長好長時間了。”

我說我會回來的,等我回來,還找你幫我做指甲。

我晃晃手指。春節前做的美甲,如今指甲上的顔色已經長出去一大截,庾璎忙一拍腦門,說她忘了,忘了這茬,她探頭問庾晖,時間來不來得及,她想幫我補補指甲再走,我說可别,别搞得像我們要生離死别了一樣。

庾璎狠狠打了我一下,很疼。

“臭嘴!”她說。

庾晖看過了時間,說來不及。

庾璎撇他一眼,再次抱了抱我:“你好好的,小喬。”

我說好。

你也是,你也好好的。

我上了車。

直到我關上車門,庾璎還在車外向我說再見,她雙手攏在眉毛上,貼近車窗,以便看清我。

車開出去了,我借着後視鏡看見庾璎站在路邊,仍在朝我們揮手。

我收回目光,用手攥拳,抵住了鼻尖。

庾晖看到了,但他當沒看見,把車内音樂調大聲了一點,是一首不知名的純音樂,我覺得這太不符合我對庾晖的印象了,我說,你有搖滾樂沒?吵一點的。

庾晖看我一眼,說,你要幹嘛?

那茫然的表情成功逗笑我,我大笑起來。

我們路過了鎮上的小商場。

路過了彩票站。

路過了賓館。

路過了超市。

路過了庾璎的指藝緣,我看到緊閉的卷簾門,卷簾門上有積灰,但春節時的福字還沒摘,依然很鮮豔,沒有褪色。

庾晖問我,要不要繞個路,去佳佳的面包店看看?

我說不了,已經告過别。

再說,我現在過去,佳佳搞不好要把她店裡所有的司康存貨都給我打包帶走,夠我吃半年的。

庾晖也笑了,他點點頭。

車子轉彎,朝着鎮上的大轉盤駛去。

那是進入和離開什蒲的必經之路,我已經能遙遙看到轉盤中心的銅牛雕塑,在今日的藍天底下,好像嶄新了些許。

我問庾晖,一會兒你還回來嗎?

庾晖目視前方,搖搖頭:“送完你我直接回市裡了。”

“哦。”

我持續地望向窗外。

我說,庾璎是個很好的姐姐,她很關心你。

庾晖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嗯。”

是他的一貫作風了,惜字如金。不過在此之前,我也算見過庾晖相對“活潑”的一面,并且記憶猶新,我知道這不是一個真正無聊透頂的人,隻是性格如此,我也一樣,性格相似的人可以是知己,但可能,也隻能是知己。

他見證了我那天在溶洞最尴尬窘迫的時刻,而我也在庾璎口中知曉了些許他以前的事,還算公平。

“她就是太關心我了,關心到把自己是誰都忘了。”庾晖忽然說。

我問,誰?

庾璎嗎?

為什麼這樣說?

庾晖撐着方向盤,他正要開口,此時車子剛好駛進轉盤,右側道路彙入了一輛三輪車,速度很快。

我在什蒲見了很多這種“老人樂”,外邊罩一層厚厚的塑料布用于防風,緊接着就能載客,車裡擠擠能坐四個人,三塊錢,可以到鎮上任何一個地方。

因為車本來就不穩,再加上人多,慣性大,轉彎很容易翻。

我們眼前彙進來的就是這麼一輛,透過塑料布能看到裡面坐着乘客。庾晖避得很及時,但開車的老大爺明顯很生疏,他一心想着躲開,不要蹭到庾晖的車,越是緊張便越是出錯,直直側倒。

三輪車的輪子還在空轉着。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庾晖已經把車停在路邊,下車去查看了。

恰巧的是,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庾璎。

我接起,她在電話裡問我:“小喬,你們走遠了嗎?”

我說還沒出什蒲呢,在轉盤這裡。

庾璎說:“你藍牙耳機,怎麼總落我這,這都第幾回了?丢三落四的,是你們回來拿?還是給我個地址,我給你郵過去?你急用嗎?”

我也跟着下了車。

庾晖正在和幾個路人一起,把三輪車扶起來。

我說,那我回去拿吧,不過稍等一下......

大爺和乘客都從三輪車裡鑽了出來,幸好人沒事,隻是大爺的胳膊剛剛壓在了座椅下面,受了點傷,圍觀的人有大爺的鄰居,正在幫忙打電話喊他老伴兒來,乘客也不樂意了,正和大爺争執。

我不知怎麼和庾璎描述當下的場景,便說了個籠統的詞,我說,一點小麻煩,肇事了。

我事後無比後悔自己的草率。

因為我實在沒有想到,庾璎對這兩個字的反應會這樣劇烈,我能明顯感受到電話那邊先是陷入了一種真空般的寂靜,随後,庾璎再次開口,聲音像是天外來音,那樣不真切,虛浮着。

她問我:“庾晖呢。”

我疑惑。

我說,庾晖在幫忙。

這也是個籠統到不能再籠統的詞了,但庾璎沒有再說話。

電話被挂斷了。

我沒當回事,走到了人群裡,想看看有什麼我也能幫得上的。

沒想到人群裡正在争吵,原來是一個乘客懷着孕呢,這麼摔了一下,正在糾結要不要去醫院。

她的丈夫當時也在車裡,此刻正在指着大爺鼻子罵,而大爺顯然還驚魂未定,他的老伴兒趕來,和那男人面對面嗆起來,男人說,這麼大歲數了手腳都不好使了,還學人出來拉活兒,大爺老伴兒說你老婆懷孕了你還圖便宜帶她搭三輪車,你裝什麼好貨?

......一團亂。

庾晖不是喜歡管閑事的人,他隻和幾個路人一起,把試圖撸袖子動手的男人給攔開了,随後朝我走過來,拉着我擠出人群。

“走吧,沒什麼事了,你别晚了。”他說。

我問,你的車沒事嗎?要不要檢查一下。

庾晖說,沒事。走吧。

我重新拉開車門。

庾晖繞到另一側。

我剛要開口,我想要告訴庾晖,庾璎剛剛來電話了,我們得回去一趟,回去拿我的耳機,可是,還沒有來得及坐回車裡,我的餘光瞥見我們剛剛的來時路,那條筆直的道路,我覺得不大對,話便在嘴邊止住了。

“怎麼了?”庾晖撐着車門看着我。

而我還往遠處望着。

庾晖這時也覺出不對了。

他順着我目光的方向,與我一起駐足,一起回頭瞧。

......我們同時看清了,是庾璎。

我們看到了庾璎。

庾璎正在沿着那條筆直的路,朝我們的方向,飛奔。

我之所以能一眼看到她,是因為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眼熟,那是她在家裡幹活時穿的衣服,很單薄,她跑起來時,風會把她的衣服兜起來,像一隻沒芯兒的口袋。

我不敢想她是從家裡跑過來的。

她的頭發是散着的。

庾璎從來不散頭發,她說給客人做美甲怕掉碎頭發,也覺得自己披散頭發不好看。

但現在,她是散着頭發的。

她的頭發在風中獵獵,毫無章法。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看到她清楚的腳步。

她不停。

她根本就不停。

我相信她已經看到我和庾晖了,看到我們好端端地站在這了,但她依然不停。她正用盡她全部的力氣朝我們奔來。

庾晖這時也明白過來。

砰一聲,是他把車門砸上了。

他快速走到車後,然後繼續大步朝着庾璎走去。

他的步速也很快。

而我作為最先看到庾璎的人,卻是最慢回過神來的。待我回過神,也朝着庾璎快步走去時,庾晖已經接到了庾璎,幾乎是撲到庾晖手臂的那一秒,庾璎就已經雙腿脫力,重重地,直挺挺地坐在了地上。

我絲毫不懷疑,庾璎此刻已經累到極限。

我在意的隻是,庾璎還穿着拖鞋,是在家裡穿的塑料拖鞋,在她腳上已經走了形,庾晖俯身想把她拽起來,卻根本拽不動。

她額頭和脖子全是汗水。

庾晖站在原地,看着庾璎。

庾璎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氣,愣愣看向我。

而我,還在盯着庾璎的鞋。

在我們身後,人群還在吵嚷,有人在說話,有人在嘶吼,還有人哭了,有人說着,要報警。

他們的吵嚷好像密不透風的迷瘴,兜頭罩下來。

我看着庾璎的鞋,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我想,我可能猜到了庾璎爸爸媽媽去世的原因,究竟是什麼意外。

我知道庾璎為什麼會這樣緊張,懼怕了。

隻是,今天,不是熒光橘色的帆布鞋了。

所以這一次,庾璎擁有了掉眼淚的資格。

她看着我和庾晖,目光逡巡着,在不間斷的吵嚷聲裡,眼淚大顆大顆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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