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一道勁風裹着急火後發先至,直直将他撞飛出去。而後攻勢未減,直直迎上了德川揮下的長刀,又是一聲巨響。
風、火所過之處,濃霧盡散。衆人隻見毛利格在二人中間,強自架住了德川的一擊。
看着頭頂的長刀被火之靈隔開,絡新婦心中暗喜,心想任水之靈再如何厲害也無法以一敵二。如此她便覺勝券在握,起勢就要反擊。
毛利神色一冷,毫不猶豫地擡腳将絡新婦踢了出去,重重砸在那蟲男腳邊,勒令道:“拉上你們夫人快滾,成日間惹是生非!”
他草草環顧周遭心思各異的看客,冷哼一聲:“莫怪我提醒諸位,眼下我們身在何處。你們成日間編排他,想來他也是忍很久了,難為你們還上趕着求一個灰飛煙滅。”
說着,他以拇指指了指幸村的方向,“他手裡這團若丢出來,我是扛不住的,你們嘛,倒是能死得沒什麼痛苦。”
毛利的一番話再直白不過,教那些心底躍躍欲試的蠢貨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既是水之靈打造的畫中世界,難保此間制定着利于主人的霸道規則。
再聯想水之靈昔日行徑,不少妖物甚至都開始猜測,這人此番是否本就計劃着将他們一網打盡。
在一衆驚異的注視中,“罪魁禍首”幸村精市依舊平靜地坐在那棵杏花樹下,仿佛無意參與争鬥。
對峙片刻,他緩緩收回落在毛利身上的意味深長的視線:“火之靈說笑了,我這隻是雕蟲小技,無意擾了大家的興緻。”說着指尖一撚那團變幻不停的水霧終于消散開去。
直到宴席結束,大多數都有意無意地遠遠避開他們幾尊大佛。毛利嘿嘿笑着湊到幸村面前說教,幸村卻隻是邊敬他一盞酒,邊無甚所謂地玩笑道隻不過是唬人而已。
無端的,毛利忽然又想起那日在山谷下的風多。
眼見着那些好生事端的主依次離去,毛利這才起身請辭,越知便入月下影子一般習慣性地跟上。
二人路過酒泉瀑布時,正瞧見一旁的已經酩酊大醉的冥戶亮和身邊手忙腳亂的三足鳥。越知走得目不斜視,哪知毛利突然笑着揚起手,爽朗笑着招呼道:“喂!你們将軍要走啦,你不過來道個别嘛?”
“将軍……将軍!”果不其然,冥戶亮被關鍵詞吸引了全部注意,三步并作兩戶畫着龍跑了過來。他一隻手拽住越知,另一隻手還扣着撲騰翅膀的鳥,嘴裡含混不清地快速叨叨着。
月光眉心微蹙,卻也沒有拔足,雖未有回應卻是在認真傾聽。
不多時,越知猝然擡頭去看——一道火紅的身影一閃而過出了這小世界,可不正是一直站在身後半步之遙的毛利壽三郎!
越知神情一凜,一把将冥戶搡在三足鳥身上,身形一身,以迅捷之勢就朝着毛利消失的方向追去。
到底是有着風靈的優勢,毛利在百裡外摁住了不告而别的人。
對上越知質問的冷臉,毛利眼珠一轉,忽地嘿嘿一笑:“我先前跟着你,你老大的不樂意,此番我覺得你靈力已經穩定,準備功成身退了,怎麼,你倒是舍不得我來了?”
他知道越知慣是最讨厭他這般二皮臉的言行的,搞不好就要甩手而去。可那知對方今次卻不按常理出牌,隻越發将他按得緊了:“可是因為幸村精市?”
“啊……啊?”毛利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我,我沒有啊……和他又有什麼關系?”
越知冷笑:“那好,你這就跟我回去,我自己問他。”他說着折身就往來時得方向奔走。
“哎!不是!——”毛利炸毛,反手扣住越知扭住自己前襟的手腕,“我隻是要去找一個人,算是位老友。隻是那人脾氣古怪,行事瘋癫,尤其不喜歡見人,所以我想着獨自去就好。哎呀你别拽我了!”
越知制住他得反抗,“今次他托書予你,你便巴巴地趕來給他護法解圍,眼下又要為了他去冒險。”他沉聲怒喝,眼中神色複雜,“你處處真心待之,然人心如淵,君宜慎之。”
一番話,終于是讓毛利安靜下來。
“那封信……”半晌後,毛利低低開口辯解,“其實不是他給我的。”
“什麼?”
“是德川和也。”他臉上的情緒此刻淡了很多,眼裡卻是越知沒見過的凝重:“我原也是不知道的,可席上在尋幸村途中,我先遇上了德川,他同我說,先前幸村為人所害,中了惡咒,這些日子他們四處尋找解法卻毫無盡展……”
“你也看到了,今次的酒宴,更多是場試探,德川他擔心有人會借機向幸村發難,更擔心幸村破釜沉舟,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思,于是便寫了信給我。”
越知皺眉回想宴席上的重重,沉吟反駁:“幸村他氣息隻是不大穩定,并未有力竭之相。”
“看來你也感受到了。”他别開眼去,此刻,他的腳下是片人迹罕至的崎岖的山,像歲月刻下的一道道傷痕,“可你又認識他多久呢……”
“這裡,曾經是一片海。”毛利突兀轉換了話題,他指着腳下的群山道,“你不知道,這世間絕大多數都不知道。”。
滄海桑田,是大道多變的心意;朝代更疊,更不過轉瞬之間。
“都說神仙精怪活得久,見得多,生死看淡。可是,這人間,新的面孔來得匆匆,去得更急,他們之中沒有人能見證我的見證。”
“所以每當那些我曾以為會與天、地、自然同壽的存在也隕落之際,于我都是一場剜心的痛,讓我害怕身旁再無旁的知曉我的來處,隻剩下我,空守歲月。”
“月光。”擡起眼來,其内灼灼:“不是他要我救他,是我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