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原赤也醒來的時候,自己正身處一片漆黑的空間。
他下意識動了動身體,隻覺胸腹疼得厲害。鐵鍊铛啷啷地順着他的四肢響到黑暗的深處去。
完蛋了!被抓了!
切原的記憶瞬間回流——
今日他原是雲遊歸來,隻見真田府邸人進人出,往日不曾給他好臉色的家仆們此番更是顧不上看他一眼。
切原也不在乎,他不緊不慢前往真田大人的住所,打算報個備就出去偷閑。
可還沒走到别苑,就遠遠看見真田佐助那瘋小子的身影。切原和真田弦一郎這侄子向來不對付,一擰眉,當即就用上了此次外出新學來的遁地術。
冒出頭後才發現此處甚是陌生,隐約從圍牆分辨出是真田家那老家主那平時看守極其森嚴的書屋,萬萬不得進的。
正無語,就聽見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兩道人影一前一後進了院來,正是真田家的家主真田佑宗和他的大兒子、真田弦一郎的哥哥真田信之助。
切原資質此地不宜久留,可此時他想要再遁地出去,卻發現院落四周已然開啟了一層結界,将他一并困在其中……
“我記得你,你叫切原。”一個年邁的聲音悠悠傳來。黑暗中,切原瞪大了眼睛循聲看去卻是一無所獲。
“就是老子!你認識我你還鎖着我幹什麼!”切原一邊生氣地拉拽着自己身上的鐵鍊,一邊飛速思考對策,“你是誰!快給我解開!”
“我是誰不重要。”那聲音似乎很有耐心,“但我想問問你,你覺得,自己為何被鎖在這裡?”
切原狠狠皺起眉頭,“我怎麼知道!我隻不過找個清淨的地方偷閑躲懶,睡醒了正要離開,就莫名其妙被打暈了。”他哇哇大叫,“我還沒找你,你倒是有臉問起我來了!”
“呵,裝瘋賣傻。”那聲音冷笑一聲,又低聲說了句什麼。
一道腳步似乎走到了跟前,黑暗中,真田信之助蹲下身靜靜與切原“對視”,他的聲音帶着安撫的意味,“切原,我隻問問你些問題,你如實回答便好。”
“你是怎麼進入的那個院子?”
切原隻惡狠狠地瞪着漆黑的前方,不作回答。
那聲音很快又換了個問題,“是誰授意你這樣做的?”
切原獰笑一聲,“你别忙着問我,我先問問你,得到了答案你會放過我嗎?”他自問自答,“不會的,你們隻會殺了我了事。”
那端的聲音依舊堅定溫和,憑白讓人覺得誠懇可靠,“隻要你将所做一一闡明,我可以承諾放了你。”
切原全然不信,面上确實露出一份猶疑,“當真?”不待對方回答他便自顧自說到,“無妨,左右花錢雇我的人在約定期限内得不到回信就會采取别的手段,我死了,你們也不會太好過。”
切原能感覺到,對面那人的呼吸凝滞了一瞬,再開口時氣息已經有了細微的波動,“既如此,不若你跟我們合作,畢竟弦一郎也待你不薄。”
似乎是被對方戳中的心思,切原沉默下來,半晌才開口,“我确實無意讓真田大人知曉我的二心,無非就是交易,同你們作也不是不可,隻是——”他舔了舔自己的牙尖,抖了抖手腳上的鎖鍊,“你們是不是應該先拿出點合作的态度來?”
面前的人還未開口,更遠處的黑暗中那年邁的聲音複又響起,“切原,先前我隻聽說你是弦一郎收養的鄉野孤兒,如今看,倒是他們都小看了你。”
“但是年輕人,現在是你的生死在我一念之間,我奉勸你,莫要托大,也莫要妄言。”
“呸!”切原暗道這老家主狡詐不好糊弄,腦中快速搜尋着對策,“我最讨厭别人威脅我,要殺便殺,我看你——啊——”
陡然間,一陣疼痛從手掌傳來,切原下意識地縮回雙手抱在懷裡,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上并沒有真實的火焰,但是灼燒的感覺卻真切存在。
耳邊的聲音也變得不那麼真切,“現在,也許你想告訴我些什麼了嗎?”
切原不住地打滾,鐵鍊被拖拽得嘩啦啦作響。
他仿佛感覺到衣服和皮肉在烈焰中漸漸融在一起,發出滋滋的聲響,感覺到火焰沿着自己的手臂蔓延上來,到肩背,到胸膛……
他開始不住地打滾,喉嚨裡發出破風般的喘息。鐵鍊被拖拽得嘩啦啦作響,限制了他的行動,血從磨爛的腕子上浸出來,一道一道蹭在地上。
切原此刻已經疼得口不擇言,“老東西!我就知道你心狠手辣——自己兒子都算計!老虎都不會吃虎崽子,你簡直畜啊啊啊啊——”
真田佑宗眼神中沒有一絲波動,他遠遠站在黑暗之中,冷靜地評估着切原的承受力,于他而言,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行穩緻遠的道路上要剿滅一切威脅。
眼看着這小子的目光渙散開來,真田佑宗眉心一蹙就準備稍緩咒法。
變故就在那一瞬間發生。
一道暗藍色的光斑自切原的體内散發出來,将切原破碎的意識悉數攏了進去——
切原睜開沉重的眼皮,大腦一片混沌,不知今夕何夕。
“大人~大人~切原大人——”一聲嬌俏谄媚的嗓音刺入耳中,随之就是懷中一沉。
切原眨眨眼睛,周圍皆是媚笑的人,不論男女,他們都滿臉堆笑,阿谀奉承之詞不絕于耳。
“大人您真是風度翩翩,氣宇不凡!”“切原大人的才情舉世無雙,無人能及!” ……
被衆星捧月的切原茫茫然環顧,透過那些攢動的人頭,隻見自己正身處一座富麗堂皇的殿宇,四周牆壁上繪着精美的壁畫,雕梁畫棟,每一處雕刻都巧奪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