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聽了仁王的話,露出了費解的表情,繼而震怒,“大膽,敢對先皇不敬,來人把他拿下!”
仁王一驚,“死了?”
這一問當然得不到回應,他哈哈一聲大笑,旋身閃開那撲上來的侍衛,心裡覺得暢快極了。
笑着笑着,卻是落下兩行淚來,“他死了,哈哈……他竟然死了……”
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人生在世所有對意義的追尋都宛若鬧劇。
他胸口一痛,便一頭紮進澎湃的江水中。
江水瞬間淹沒了他的身體,他感到自己的魂魄在江水中飄蕩。岸邊的士兵大喊:“糟了,人掉下去了!啊!真、真田将軍!……”
話沒聽全,仁王已經随波飄遠了。
他在那江中沉沉浮浮,喉嚨間湧起一陣陣惡心,恍惚覺得這頭暈目眩的感覺尤為熟悉。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他放棄了掙紮,隻随着江水的流淌。
他看到岸邊春花、夏荷、紅楓、臘梅依次輪轉,看到豔陽和冬雪交替投身江中,看到山山而川的壯麗,星辰點點的爛漫……
不知過了多久,仁王發現身下着了地。他緩緩地從江中站起,覺得周身都有些發軟。
一陣頭暈目眩之後才勉強穩住,這才發現有許多人都像他一樣站在江中,默默地向着前方一個洞開的光亮處走去。
仁王不自覺地也跟着他們一起向前走,他不知道那個光亮處是什麼地方,但他心中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裡似乎有着他一直在尋找的終點。
河流的前方有一處城門,城門上寫着“西界”二字。
身側岸邊的曼珠沙華搖曳若血色的浪潮,仁王忽而悉數憶起自己緣何至此。
人流依次順着水流進入那界門。
仁王在水中矗立良久,最終自嘲一笑,扭身上了岸。脫離了水源便好像失去了力量的來源,他登時便倒進了旁邊的彼岸花叢。
紅色細長的花葉在他周身瘋狂生長,吸附在他的身軀上。
他躺在花叢中感受着力量的加速流失,腦内思緒萬千。
他不知道自己這般行事結局會怎樣,但他想等一個人來。
賭氣地執起身邊的一朵花,仁王一邊揪掉其上的花葉一邊喃喃自語,“等,不等,等,不等,等……”
“……不等。”最後一瓣撚在指尖,仁王頓了頓,複又去摘第二朵。
“别揪了,花精在罵你了。”一道柔和聲線自他身邊後來。
仁王猝然回首,就見那人寬袍緩帶含笑站在那河水之中。
他扔掉手裡的彼岸花,“你怎的才來!”
抵住仁王抓來的手,幸村收起笑來,“你想好了嗎?真的不要去往生?”
仁王執拗地繞過他的格擋,将幸村的手腕攥在手掌心。
幸村微微蹙眉,意圖勸解,“那樣的話你就再也不能轉世了。”頓了頓又寬慰道,“你且去,我到來生尋你。”
仁王深深地看着幸村,堅定搖頭,“你不會的。”
幸村沒了聲音。
“你答應過我的,等我死了,你就收了我的魂魄留在身邊。”
幸村一挑眉,“我幾時答應了你?”
仁王眼一瞪,當即耍賴,“我不管,左右我已決意不去投胎了!”他看了看幸村不為所動的神色,眼珠一轉,“我不甘心這輩子就這麼蹬腿了啊!——而且我也當真舍不得我這輩子苦苦練就的手藝啊!——蒼天啊——誰能不憐我英年早逝啊——”
他演得起勁兒,幸村眉心抽疼。
終于,仁王淚眼婆娑的視線中,幸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