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情景似乎再次浮現腦海， “是他先向湘島下蠱的，他用這樣的手段奪我所愛，我那日隻是想要同他辨明，勸他回頭是岸的……可是我太憤怒了，昏了頭……”忍足謙也痛苦地抱頭哽咽，“當我在清醒過來的時候，兄長他，兄長他已經墜下山崖了……”

“你推他下山崖，是也不是？”

“殺了他，卻惦念吉田小姐和她家族的權勢，所以順水推舟，取而代之，是也不是？”

在幸村淡淡的質問中，忍足謙也的嘴幾度張張合合，似乎是在承認和否認之間拉撤，終是一個字也吐不出。

幸村并不是真的要從他這裡得到驗證，他似乎又在對那虛空中的人說起話來，“我再告訴你個秘密，那蠱，是吉田湘島要下給這忍、足、謙、也的，隻可惜，被他那好哥哥誤食了去。”幸村的聲音裡帶着毫不掩飾的嘲諷，一字一頓。

忍足謙也如遭雷擊！

往事走馬燈一樣在忍足謙也腦海中閃過，女孩無意間被他窺見的苦楚，她受到的脅迫，她戳穿他易容後的寬容和勸慰……

至此他才知道真相竟緣起此處！

原來，這一切罪孽，皆是因你而起！

驟然得知事情始末，忍足謙也目眦盡裂，他一寸一寸僵硬地轉回身去看他的發妻。

那女人卻是不知何時起就伏在地上，此時她周身止不住地顫抖，似哭泣，又像是在掙紮。

“哈、哈哈、咿哈哈哈哈哈——咿哈哈哈哈哈哈——”忽地，她終于沖破了幸村設下的禁咒，仰起頭，喉嚨裡發出尖銳的笑聲，她張開的嘴直占據了半張臉，裡面是三層細密的尖牙！

“啊！！——”忍足謙也驚懼交加，他此刻的慘叫亦不似人聲。

與此同時，吉田湘島的頸部正在不間斷的拉長，她的頭越過抖如篩糠的忍足謙也，直奔幸村而去。

幸村似乎是發出了一聲輕笑，回身結咒，迎擊那妖物。

那妖物登時被擊飛出去，幸村亦是飛身後掠。

忍足謙也胸腔中猛然一痛，“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疼痛中，他隻覺得有什麼東西爬上了自己的手，定睛一看，才發現竟是有十幾條血紅色的蠕蟲自那鮮血中争相爬向他，似乎是想要回到他的身體裡。

痛苦和惡心一起席卷上來，忍足謙也跪在地上嘔血不止。

幸村眉頭緊蹙，他目光淩厲直刺那女妖，“以人飼蠱，不怕因果還報麼。”

幸村要殺這隻妖，忍足謙也必然先死，那女妖自是知道幸村的顧及，桀桀怪笑，縱深再次撲了上去。

幸村足見一點，正欲後退，卻見身邊乍然亮起一道湛藍劍光。

“德川！助手！”他立刻捏決豎起一道介質，攔住了虛空中的那人，同時旋身上前，硬接下那妖怪的攻擊。

雙方再分開時，幸村單手抵着心口輕咳起來，再看忍足謙也此時已是面如金紙，“幸村大人……”他倒在地上，不少血紅蠕蟲向他身上攀爬，眼中早已失去了生機，“我罪孽已深，不必管我，且讓我死罷。”

“閉嘴。”幸村卻依舊靈活騰挪，盡力閃躲着妖物的攻擊，自是沒有好氣，“我隻是不想背你一條人命的孽障而已。”

正焦灼間，一道身影緩緩在忍足謙也身邊顯現，後者似有所覺，轉頭去看。

隻一眼，卻是周身巨震——那人身穿一身黑袍及地，極寬大的兜帽遮擋在臉前，一柄帶血的長刀拎在手上，正是今晚闖入家門的那人！

不同于當時，如今這樣仰視的角度，讓忍足謙也看道了那人青白的下颚輪廓和唇形。

一聲似嗚咽的聲響和着一口血從忍足謙也的口中湧出。

兄長……

他想要叫他，想要忏悔，卻是已無力開口。

忍足郁士亦沒有開口。他慢慢高舉手中的長刀，刀尖顫抖着，對準弟弟的頭顱。

空花豈得兼求果，陽焰如何更覓魚？

看來我們終是要，一命償一命。

……謙也。

彌留時刻，忍足謙也恍惚間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宛若遺恨，也好似歎息。

血霧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