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走。”他生硬吩咐。
切原大驚失色,下意識扭頭看自家大人,“幸村大人……”
面對真田诘問的視線,幸村從善如流地勸起孩子,“赤也,老拘在這山中想是也沒什麼滋味,你倒不如同真田出去曆練一番。”
雖然少年心性的切原在山中過得百無聊賴,但這段時日,已經深谙真田習性的切原自知和這位大人一道定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切原苦哈哈地搖頭,并直言不諱,“跟真田大人一起一定會很辛苦的!”
“切原赤也!”一向看不慣憊懶之輩的真田登時黑了臉,上前一步就要抓人。
切原閃得熟練,一下子竄到幸村身後,“我不要!山中歲月漫長,我不能留幸村大人一人。”
熟料此言一出,聞者皆是一怔。
真田看向幸村,那人靜靜立在古宅中,垂着眼,一時間教人辨不清神色。他這才想起,不知不覺間,幸村足不出戶已是三年有餘。
在千餘日的過往中,絕大多數隻他一人身在此處。真田想,若身旁無人,幸村應該就是這般,褪去情緒,不悲不喜地度過吧。
切原敏銳地察覺出了此時氣氛的微妙,也安靜了下來。
一時間,三人之間隻餘遠處山風呼嘯。
“呀,我被當做借口了呢。”幸村輕笑着打破了沉默,“你們這般可憐我,好像我真的被封印在了這山裡似的。”
聽他這樣講,真田無意識地蹙起了眉,“幸村,你……”
像是知道真田并沒有想好要說的話,幸村适時打斷對方,“不必如此,其實我本是打算過些日子就去拜訪三津谷的。”他看了眼真田,“算算也該到時候了。”
他又轉頭去看切原,“隻我這山中還有些要事,不若你随真田君先行下山去,我也好安心籌備,等我将事辦妥當了,就下山去尋你們,如何?”
切原一聽幸村願意下山,頓時歡天喜地,既能下山,又能陪伴幸村大人身邊,于他而言便兩全其美。
正要應聲卻靈光一閃,一把拽住幸村的袍袖,“幸村大人當真?不會是欺騙于我吧?”
幸村不着痕迹收回自己的衣袖,好整以暇,“我若騙你,你奈我何?”
“?!!”切原目瞪口呆,被幸村堵得不知作何反應才好。
欣賞夠了切原精彩的神色,幸村良心發現,“我既說了,自是不會騙你。我同你約定,約莫十日,我便去尋你。”
切原被吓了一遭,仍是不信,直到幸村給了他一張傳送符紙,承諾若是失約,切原便可點燃此符回到院中才肯作罷。
就這樣,切原跟着真田,幾步一回頭地往山下去了。
“真田大人,我家幸村大人真的回來找我們嗎?”
在切原第五次問出這一問題之後,一直沉默的真田終于忍無可忍,“你不信他,為何方才答應下來?”
切原嗯嗯啊啊了一會兒,才回答,“我要是一直糾纏,幸村大人就會知道我不信他,我不想讓他這樣覺得。”他摸了摸前襟裡藏着符紙的地方,“左右他不來找我,我就回來找他。”
真田瞥他,“那符紙若是假的呢?”
切原登時睜大了眼睛,失策了!
但他也隻是想了一會便想開了,“幸村大人允我的不是這符紙,是十日之期。”他認真分析,“他說十日不見他,我就可以回來找他,所以,即使沒有這符紙,我也總還是有其他法子可以回去的。”
真田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切原,“你倒是執着。”他拍了下切原的腦袋,直拍得對方抱頭呼痛。
“他沒騙你,他會來的。”說完,真田壓低了自己的鬥笠,加快了步伐走到前頭。
切原頓時開心起來,小跑着追上去,“太好了,有真田大人這樣說,我就放心多啦!”
真田疑惑,“何出此言?”
“因為我知道真田大人好像很了解幸村大人。”切原大大咧咧,“我本也是想着,同真田大人一路定是能打聽不少幸村大人的事~”
真田沒有接話。
切原也不在意,相對于在幸村面前的謹小慎微,他在真田身邊其實更自在些,“畢竟真田大人知道幸村大人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知道幸村大人消失的時候人在何處、做什麼事,更重要的是,真田大人您知道幸村大人什麼話能接什麼話不能接,就好像,您随時知道幸村大人什麼時候開心,什麼時候不開心,什麼時候想捉弄人……”
真田依舊沉默。
“所以啊,真田大人,我還有一事好奇。”切原在真田身邊蹦蹦跳跳,“幸村大人說山中有要事,是什麼事?”
“我不知。”
切原愣了一下,因為他聽出真田的語氣一下子冷硬了起來。
他意識到,真田大人知道,隻是他不樂意說。
切原眼珠一轉,換了個話題,“那幸村大人為何住在這深山裡?”
“我不知。”
還是一樣。切原抓耳撓腮。
“那、那,幸村大人此趟為何要下山,真田大人總可以告訴我吧!”
真田恍若未聞,隻沉默着趕路。
過了很久,切原才聽真田沉聲回答,“他要找一道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