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約好時間,我就是來跟你說這事,你現在就可以出發了,車我準備好了。”
“好,公司裡的風向,勞你關注了。”
“這你放心吧。”
金樾忍不住又說一句,“你注意把握時機,網上那些人那些事,有時候假的也是真的,真的也是假的。”
陸峙彎了彎唇角,“你難得這麼正經啊。”
“神經,走了。”
陸峙并沒有直接去與林笙會面,他獨行了一段,進了一家小巷子裡的咖啡店。
見到他,從頭捂到腳的女人站了起來。
她即使到了室内也沒有卸下墨鏡,語氣警惕而拘謹,“我按照你說的辦好了,到你履行約定的時候了,新的身份,幹幹淨淨的未來。”
女人注視着他,想起一個多月前第一次見到這位小陸先生。
陸峙彬彬有禮的向她遞出一張紙,“您所需要的一切,都已在上面了。”
在離開C區之前,陸峙獨自去找過一個人,她在警署很近的地方,開着一家沒什麼生意的小咖啡店。
他看着那個女人,語氣輕松,說出的話卻吓人,一下子揭開了她的底子,“果然是美人關難過啊,老爺子使得一步好棋,叫申九那個刀口舔血的亡命徒,都陷在這十丈紅塵裡了。”
女人是申九的妻子,她本來以為,申九死後,再沒人會提起她這個身份了,那些午夜做的噩夢,那些擔驚受怕的一切,都已遠離他了。
畢竟長久以來,她一直對外說自己是單身母親,而申九常年不在家,他們并不住一處,見面也非常謹慎。
“您想我做什麼?”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快。”
“我想要你幫我個小忙。”
聽了他要她做的事之後,她并沒有馬上同意。
陸峙并不意外,“我知道,我知道他把你保護的很好,幾乎沒有人知道你的存在,但是,這不是被我知道了,我不就能把你捅出去了?”
她沉默了半晌,終于說道,“我聽說,小陸先生是個斯文紳士。”
“哦?那大概是外面人瞎傳的,我這個人其實沒什麼顧忌的,也很忍心看人受苦,并不會感到良心不安。”
“不過,這麼多年一直不聽不看不好奇不多問,你手上很幹淨的,你想想,要是就這麼因為申九之前的仇家害得你死了,你可太冤枉了。”
女人臉色蒼白,陸峙說的仿佛很同情她似的,但是這些明明是他的威脅。
“别覺得我是壞人嘛,你真以為天下有不透風的牆?你躲不過的,早晚會被找上門,你還這麼年輕,真想躲躲藏藏過一生?”
“相信我,你不會那麼好運。”
“而我,錢,藏身之所,庇佑,我當然都可以提供,但是,我不是來跟你聊這些的,我隻是來保證一件事,隻要你和我合作,你絕對不會因為申九的仇家被牽連,你知道怎麼選的。”
“一個光明的,高枕無憂的未來。”
“我的女兒,我要帶她一起走,我要你為她安排好一切,讓我們一生都和這些糟心的爛事再無瓜葛。”
“當然,當然用你的小姑娘威脅你,我也太沒下限,就這一點而言,我敬重您。”
聞城警署的氣氛大概從未如此壓抑過,越靠近重案部的人,越是斂聲屏氣,動作迅速,那裡現在被秘書部借用,專門查陸宗山。
笃笃笃。
三聲不急不緩的敲門聲響,衆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那人拍了拍肩膀上沾到的水珠子,很有禮貌的問道,“請問,林秘書長現在空麼?”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會被擋住,畢竟這裡現在放着不少機密文件,林秘書長也不是想見就見。
但是這人偏偏與這件事有着千絲萬縷的說不好的聯系。
“請問您有什麼事?”有警員壯着膽子問道。
“我和林長官有約,我是來報案的。”
“陸宗山殺害我的父母,證據确鑿。”
陸峙直接光明正大地進了警署,拿着證據舉報陸宗山涉嫌殺害他的父母陸君正和季纾迩的事在網上瘋傳,再加上一張他從調查部出來的長風衣黑手套半背頭撐黑傘的照片,神情肅穆的模樣,配合着鼎晟适時發出的公文,他的風評立馬大大扭轉,從陸家的人都是惡魔的幫兇搖身一變,成了卧薪嘗膽的複仇故事主角。
林栀第一時間就看到了,看着網絡上瞬息萬變的風向,扯了扯嘴角,“啊,原來你是玩了這一招,欲揚先抑。”
門口傳來細微的動靜。
林栀轉頭看正要進門的陸峙,不知道是不是天色太暗而屋外狂風暴雨好像永無止期,她長發披散着,一身白色毛衣襯得她更瘦了,她目光沉靜而柔和,看起來似乎很需要他的樣子。
陸峙不敢多想,但是,似乎那似乎是絲絲縷縷的眷戀和不舍,這種神情幾乎沒有出現在林栀臉上,她總是帶着彎起的嘴角,克制的眼神,看似溫和,但這種泛泛的态度,其實對誰都一個樣。
陸峙也朝她笑的很溫柔,“你怎麼又直接坐在地上?”
他一把抄過她的腿彎,把她撈了起來。
“陸峙,我困了。”
“正常,你現在太疲憊了,咱們睡覺。”
他們所有人,他們的人生都在某個猝不及防的瞬間被戛然的按下了暫停鍵,他們都被扔在了無盡仇恨與痛苦的深淵之中,苦苦掙紮着苟活,有時哀嚎,有時麻木地任血肉腐爛。
或許會被長久的困住在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或者永遠不熄滅的大火之中,也許午夜夢回會肝腸寸斷,會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會痛到生不如死。
但是不會被打敗。
帶着陳年的,好不了的傷疤,也會繼續往前走,一直走到,天光大亮,暴雨停歇。
一直走到戰勝和超越所有的痛苦,終于能疲憊但放心的入眠。
等到睜開眼。
新的一天——明天。
光亮的、晴朗的,有清脆鳥啼聲的明天。
終于到來。
那時候,新生活就會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