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24
林栀啧了一聲,把針頭一轉,收在手心,垂下手臂,别開眼不看他。
陸峙垂着眸,自然看清了她的動作,唇邊便蕩起一絲笑。
他向前一步,略微俯身,鼻尖擦過她的耳際,摩挲過她的頭發,又低至頸項,細微的嗅了嗅
“你這幾天抽很多煙啊,太太?”
林栀撤開一步,手垂放在兜裡,“是啊,陸先生有意見?”
“栀栀,抽多了對身體不好。”
林栀皺了皺眉,“你管我?”
“你在一天,我就得管你。”
“多管閑事。”林栀冷下臉,邁開步子就要離開。
“你确定現在走?”
“你又有何指教,陸先生?”
“你沒力氣了,你撐不到走出這棟建築。”陸峙閑庭漫步似的,踱步前去,“不如,同我先回家?”
林栀是真沒力氣了,又或是事到如今懶得裝了,她沒什麼情緒,沒有氣惱,沒有害怕,也不笑,她隻是思考了片刻,認真問他,“你知道扣住我是在給你自己找麻煩吧。”
“是的,親愛的,我知道,我就是喜歡多管閑事。”
林栀妥協般的歎了口氣,“反正你的目的也達到了,就是可惜了,我給自己安排的結局算是廢掉了。”
她用了太多腺體能量,又要維持那種攻擊性的信息素狀态,極度耗費心力,本來就是強弩之末了,他大約是看出來了,拖延這一會,又不動聲色的釋放出安撫信息素。
很難不倒。
說完,她就向前一撲,倒在了陸峙懷裡,昏了過去。
陸峙看着她,沒有說話,隻是把她攔腰抱起了,面上平靜如湖。
他從側門離開,那裡已經有人在等着。
周秘書見他過來,颔首道,“先生,都已經打點妥當,不會有人攔。”
陸峙瞥他一眼,“裡面那位,處理好。”
周衡點頭應了,目送陸峙抱着懷裡看不清臉的人上了車,大風突起,吹起他的衣擺,他沒有再刻意收斂氣勢,這讓他看上去分外冷漠銳利。
這并不常見,周助理想,大概他是真生氣了。
“躲好了沒?我要開始了哦!”
“Arthur再數十秒,再數十秒!”
“讓妹妹先藏藏好呀Arthur。”
“知道了媽咪!”
她睜開眼,周圍一片黑暗。
又是這個習以為常的場景。
她一如既往地被困在無形的方寸之間,不得動彈。
隻能眼睜睜看着這些舊事像光幕上的電影,一遍一遍的重播。
那是很可愛的一家人。
年輕的夫妻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處理事務。
兩人都很忙碌,但是卻能分出神關注一旁開始遊戲的小朋友。
那個小男孩,正将自己的頭埋在柔軟的沙發上,大聲數着數。
那個小女孩,正在滿屋子找地方藏好。
“——9、10!”,他一再确認,“藏好了嘛!”
但是那個小姑娘并沒有回應,她躲在暗處捂着嘴偷笑。
那個年輕的爸爸摸摸他的頭,“這招對妹妹早就沒用啦,笨蛋兒子。”
小男孩還是樂呵呵地喊道,“我要開始找了哦!”
那個年輕的媽媽也笑着白了爸爸道,“人家兩個就這個儀式感,要你管呀。”
她也跟着牽動嘴角,眼裡卻漫起酸澀的霧氣。
她再清楚不過,時間又要到了。
但是她就連,手指都控制不了,她隻能一如既往地木然的等待着。
“叮咚——”
“叮咚——”
“嘭!”
她拼命的想要掙脫來自四面八方的無形束縛,哪怕,哪怕是——
“不要......”,她拼盡全力,從嗓子眼擠出這句無力的阻止。
但是這并不能起作用,事情還是向它已經重現了千萬遍的結局走去。
“你們是誰?!”
“你們做什麼!!”
“啊——!”
“媽咪!媽咪——!”
“爸爸!爸爸——嗚嗚、嗚——”
她強迫自己看下去,盡管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
看着,牢牢地、記住。
那幾個穿着黑色緊身作戰服的高壯男人在這個家四處翻找。
全家福被踏在腳下,玻璃碎裂,在上面劃出不可複原的裂口,橫亘在一家人的笑容上。
可愛的大兔子玩偶被紮穿、掏空,随手丢棄在地上,微笑被撕爛一半。
滿地的紙張、碎木屑和拖動形成的血迹。
其中的一個,抓起那個年輕女人的頭發,用一把黑沉沉的刀刃,抵在她的喉嚨,鮮血直淌。
“我聽說,你家是兩個小朋友呢。”
“還有一個,在哪——裡——呀?”
那女人閉上眼睛,并不理會。
那男人呵笑一聲,一刀抹了她的脖子,抓過一旁的小男孩。
“來,告訴我,妹妹在哪裡呀?”
那個小男孩不停地掙紮尖叫着。
“嘭!”
另一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吹了吹木倉口,“别浪費時間。”
“不管在哪裡,全燒了不就好了。”
那個男人一聽,狂笑起來,笑的肩膀聳動不止,“還、還是你有辦法啊吳!”
他直起身,眼神掃過整個房子,視線轉了一圈,定在某處。
躲在那後面隔層裡的小女孩清淩淩的眼睛瞪得更大。
眼淚無聲的滴落下去,在她稚嫩的臉上,又拖出一條淚痕。
她不敢呼吸。
她死命的捂住自己的嘴,牙齒咬在手上,鮮血順着,流到手腕、手臂、手肘... ...
她看到那雙惡/鬼似的、陰狠的眼。
奇異罕見的紫色,一道新鮮的細傷口直直的縱穿左眼。
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媽媽撕扯出來的。
“阿斯?你**幹嘛呢,過來幫忙!”
那個男人輕笑一聲,拿過桌案上的花瓶,對正在拖動屍/體的同夥揚手展示。
“不識貨,這可是古董!”
“呸,别耽誤事!快點!”
那個被叫做吳的,點着了一個抱枕,随意的往沙發上一丢。
“轟”的一聲,大火熊熊的燒起來,很快連成了片。
她死死咬住牙關,調動自己全部的意志力,一次又一次的掙紮着,全身的骨骼都在咯咯作響。
她拼命地撞擊這個囚禁自己二十年的深淵囚牢。
“锃——”
她撲倒在地,終于從那無邊的黑暗中跌落到幾乎被烈火吞沒的家。
原來根本沒有什麼方寸大的牢籠。
困住她的,從來都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