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出鎮,一個在門口張望的漢子引起了顧存山的注意,看那打扮,似乎是滿芳齋的跑堂夥計。
對方恰在人群中也瞧見了顧存山,眼睛一亮,揮着手就跑了過來,“顧公子,你可讓我好等!”
顧存山頓住腳,心下明白這是周哥兒那邊傳消息來了。
低頭簡單跟喬安交代了兩句,找空停好闆車,叫喬安等着,自己帶着跑堂尋了個偏僻處。
“你家少東家怎麼說?”
跑堂馬上抖着袖子抽出一封信來,拱了拱手:“少東家說王虎子這兩天不常來樓裡,眼線報其常在賭場煙花柳巷等地見着蹤迹,想是來回奔波抽調賬本彙去了一處,今日樓裡的跑堂得了消息,叫明個兒把賬房都請來,少東家便派小的來尋您。”
“他叫您萬事當心,行事謹慎些,若是心裡有謀劃還請提前傳信,我們少東家一切配合,更多的都寫在信裡了。”
顧存手折好信塞在胸口,眸色黑冷:“我知道了,該如何做且依事實狀況來,還請幫我帶句話,讓你少東家找人暗中護着我家弟,這兩日他會在街口擺攤賣餅。”
跑堂說記下了,見沒别的交代,轉身離開回去複命。
顧存山從巷子出來,喬安歪歪頭,眼神詢問。
“咳,”顧存山言簡意赅,“回去再說。”
到家的時間要比平常晚些,月從西邊起,太陽卻還沒落,正是傍晚黃昏時。
喬安點了油燈,夜盲症好了許多,起碼能視物了。
顧存山坐到桌前,拆開信讀了出來:
“……王虎子的人盡數撤離滿芳齋,單留劉老二,我與父親私下走訪好友,征得曾被王虎子迫害得其他食樓、布莊、米糧鋪及碼頭東家相幫,若要向上狀告,皆可為證人……”
他放下信,黑曜石般濃墨的眸子晃着火光,點點搖曳,深深的漩渦裡似有風雨在醞釀。
喬安扯過信重新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這是那日與你合作的周哥兒寫的?”
顧存山點頭:“他深受劉老二糾纏,對王虎子多有憎惡,與我們利益一緻,是合作的不二人選。”
喬安單手托着下巴:“他倒是膽大,好有魄力,怪不得那天沒和我聊兩句便讓我歡喜,等這樁事了了,說不定可以交個朋友。”
“安安對他觀感這麼好?”顧存山垂下眼看喬安,長長的睫毛投擲下一小片陰影,“人家光是逗你笑你便喜歡上了,以後還不定容易被拐了去,讓我怎麼放心哪。”
喬安拿腳踢了踢顧存山。
“小顧哥哥,感覺你話中有話啊,什麼意思?”
“我是說周哥兒不是個簡單人。”顧存山腿往後一退,喬安踢了個空,他微微一笑,“人家審時度勢的功夫強着呢,也敢豁出去。”
“你若與他無甚沖突,那沒什麼,若是有,怕是被甩得團團轉。所以安安可不要輕信旁人,隻依靠我就好,我會幫你料理好一切的。”
喬安睜大了他那雙貓兒眼,幽幽道:“小顧哥哥,你是不是一不小心說漏了心思,什麼叫隻依靠你?這可不對。”
顧存山有些疑惑:“那不然呢?”
喬安翻了個白眼,手指頭指向自己:“首先呢,我先是我,然後才是其他的,比如你的前主家,你的報恩轉移對象,你的心上人。”
“指望他人不如指望自己,你不可能徹底把我隔絕所有事之外,是人就會遇困,遇困就會成長,成長起來後自然風雨不懼,無需依賴他人。”
顧存山若有所思:“真是一番獨道的見解,安安好厲害。”
喬安驕傲地哼哼,收好信放起來,去把錢匣子搬來,開啟今日的快樂數錢時間。
顧存山拿出串錢的線,默契地配合着。
銅闆“铛铛铛”全傾倒在桌上,給視覺帶來不小沖擊,一看比之前的小山堆還誇張。
喬安摩拳擦掌,雀躍着唰唰亮出爪子,把錢全攏在了一起,十個十個的分給小顧。
除去成本,淨賺二兩,串在繩上,那就是兩大貫。
拎起來就沉甸甸的,叫人心裡分外滿足。
喬安笑彎了眼,不斷發出感歎:“好多錢好多錢,賺翻了賺翻了,哈哈哈,我還以為最多一兩半呢,咱倆也太能幹了吧!”
顧存山被他得笑聲感染,嘴角止不住的上揚,順便分析起客流爆滿的原因。
“咱們先前隻把餅當早食賣,不到晌午就收攤,不似其他吃食攤,一開張便是一日。鎮上雖比鄉下富裕,人們習慣卻是一樣,吃早食的少,大多隻有午晚兩頓。”
喬安贊同點點頭:“沒錯,這樣看租鋪子确實是個好決定。我都想好了,到時候咱們不單賣一種餅,還要換換花樣,順便賣點炸貨,飲品等。客人吃餅口幹舌燥,肯定不介意再花一兩文解個渴。”
顧存山眼中含笑,溫柔的很:“都行,咱們家的鋪子肯定紅紅火火。”
喬安暢想了下未來,樂呵呵的。
此時卻突然想起“砰砰砰”的敲門聲。
“哦!應該是李小牛在敲門。”喬安叭叭着小嘴,“本來想下午叫他去的,但那時候走不開,就托人傳了信,讓他先去梅花村訂生蚝,這會兒應該是送來了。”
顧存山打開門一瞧,不止李小牛,還有幾個小子和一個老漢,都是面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