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納修聽見遊馬如此說道。紅眼睛的少年老老實實地坐回了納修身邊，朝他露出一個略帶傻氣和腼腆的笑容。他問納修，他是不是做錯什麼了。然而納修隻是用一種複雜的表情來面對遊馬，納修沒說出口的後半句話被遊馬聽見了——這家夥像是對他會說些什麼傻話心知肚明。可這是沒辦法的事情，納修會不受控制地嫉妒着所有被遊馬、被【 】注視着的人。不，您什麼也沒做錯。納修聽見自己如此回答。在那之後回程的路上，遊馬靜靜地坐在納修身旁，懷裡摟着那個小兔崽子，納修想說些别的事情，但他不敢再開口，生怕自己再次說錯話。船艙裡此刻隻剩下了米紮艾爾和天城快鬥吵架的聲音，這倆“小學生”吵架吵了一路，天城快鬥罵起人來像是一千挺馬克沁，怼得米紮艾爾差點氣急敗壞要跟他當場決鬥，一地鳥毛。快到站才終于不吵了。

米紮艾爾怒氣沖沖地下了皇之鍵飛船，不情不願地跟在天城快鬥身後回心塔，他們還有别的事情要處理，機器的調試還沒完成。對于人類而言，登陸月球需要做上萬全準備，米紮艾爾并不希望天城快鬥在這個過程裡出些措手不及的意外。米紮艾爾皺着眉思考着接下來的工作，然而身旁的視線讓他如芒在背，米紮艾爾沒好氣地對身旁的人喊道：“你們難道不是應該去别的地方嗎？！”一臉無辜的紅眼睛少年懷裡摟着那隻白色的貓，手上還牽着另一個快鬥。“對啊，所以我們也要去心塔。”米紮艾爾深吸一口氣：“納修呢？”“這呢。”遊馬給他看懷裡的白貓。“帶在身邊比較合适，貓咪很黏人的。”笑眯眯的九十九遊馬讓金發的馭龍使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随便你們吧。”他說。

回到心塔後兩人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态，抱着貓的遊馬和快鬥開始在心塔到處閑逛起來，他帶着快鬥輕車熟路地摸到一個小休息室門口，休息室内部用天藍色粉刷了牆壁，軟綿綿的沙發圍成一圈，中央是放着咖啡機的小茶幾，角落裡的冰箱偶爾會發出制冷時的“嗚嗚”聲。靠着牆邊放了一大排書櫃，櫃子裡擠得滿滿當當，裡邊都是或新或舊的書籍，還有幾十年前的老帳本。“随便找個位置坐下來吧。”遊馬說。“總感覺你對這地方很熟悉，來過很多次嗎？”快鬥好奇地問道。遊馬笑了兩聲，沒回答，毫不見外地從冰箱裡給自己拿了一瓶柳橙汁，然後一口氣喝光。少年摟着貓蜷在沙發裡，快鬥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但沒聽清。

小孩也跟着擠了進來。

一隻黏人的貓，還有一隻黏人的兔子，好在沙發還算夠大。

遊馬習慣性地摸摸貓，被摸了腦袋的白貓——納修——本能地把耳朵放平，貓發出了舒服的呼噜聲。冒險家瞥了一眼扶手邊冒出來的狗頭，沒搭理它。黑犬的獨立意識好像越來越強了。你這狗好像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了，遊馬和【 】說道。我可管不了它，【 】回答。

“喂，快鬥，别亂摸。”遊馬被快鬥的動作喚回了注意力。

小家夥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我不是故意的。”

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米紮艾爾忙碌到了深夜才想起來遊馬他們，他望向窗外燈火通明的都市，想着還是問清楚比較好。他循着監控留下的痕迹也找到了那個小休息室，整座心塔大得很，光空餘的房間就不知其數，恐怕連快鬥這個主人都不記得哪些房間是空閑的，哪些是正在使用的。待米紮艾爾推門進入休息室，他看見遊馬站在窗邊，從窗外照進來的霓虹燈光讓遊馬那張無表情的面孔看上去多了幾分靜谧的恐怖，金色的虹膜在深夜的黑暗裡平靜燃燒，仿佛塵世的一切都與這具空蕩蕩的、寄宿着根源的軀殼毫無關聯，直到此時，米紮艾爾才意識到軀殼裡的靈魂絕非是他所熟悉的上千主上，因為那個小精神病不會露出如此靜谧般恐怖的一面。快鬥摟着那隻白貓睡在沙發上，房間裡回蕩着平穩的呼吸聲。

“晚飯吃了嗎？”米紮艾爾放輕了聲音，打破了沉默。

“快鬥那孩子吃過了，你想問什麼？”遊馬轉過身，靈巧一躍，坐在了窗台上，無表情的面孔看着就像是最古老的能面。

“你到底是誰？”

沒有立即回答。

過了一會兒，才從那個人的喉嚨裡響起支離破碎的、如同信号接觸不良的幾個簡短音節，又過了幾秒，才調試好。

惟妙惟肖的能面終于變成了活生生的人臉，瞳孔深處的金色逐漸熄滅。

“我沒對你們說過謊，我确實就是他，我也确實是九十九遊馬。”

這聽上去就像是廢話。

“你們打算登陸月球上的遺迹，對吧。”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要解開有關于源數代碼的謎底。”

“也就是它的所在之處。”遊馬回答。“你想問的事情不止這些。”

“你對源數代碼究竟知道多少，還有，你是從哪裡來的。”

“一個一個回答，不用那麼着急。”遊馬笑了笑。“這裡還有茶葉，你要喝茶嗎？那兩個孩子還能睡上很長時間。”

“随便來一杯吧。”

“普洱嗎？這裡好像隻有這種茶葉。熱水我記得在這邊……”

米紮艾爾隻覺自己的神經在突突直跳，怒火在爆發邊緣。

“先說源數代碼吧，它在這裡。”

普洱的香氣伴随着熱氣飄了出來，昏暗與彌漫的熱氣交融在一起，微微扭曲了視野，米紮艾爾看得很清楚：微笑的【 】指了指自己的心髒位置。

米紮艾爾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怎麼可能……”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米紮艾爾，創造了宇宙萬物的、這世間一切的——源數代碼——就在我這裡，就在我的心髒位置，它代替了原本的心髒，履行着心髒的職責。”

黑色的長發垂落下來，米紮艾爾在某一瞬間看見了無數世界的虛影。

“你之前和天城快鬥去過地球上的某個遺迹了吧？那裡的石闆與壁畫記錄了有關于銀河眼誕生的一切，包括源數龍的秘密。當然，我知道你們更多的是為了解謎這個過程。”

“至于我是從哪裡來的，從星光界舍棄掉的混沌中誕生，那便是巴利安界，就像這個過程一樣，我是從Astral身上掉落的一塊碎片，我是他的半身。不過嘛，這個世界的Astral還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我想這并沒有那麼重要。”遊馬笑了笑。

一直以來的那個疑問——此刻米紮艾爾終于得到了合理的解答。

因為持有源數代碼，或者說兼并了源數代碼的力量，那個怪物才得以吞噬上千主上，完成了變生。

“就像一件事後續的發展有多種可能，如果從Astral身上剝離下來的我沒有被上千主上帶走，而是墜入人間，暫時轉生為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