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片海洋所困。
随着海浪的拍打,心靈被磨損、沉入無光而無邊的混沌深淵。
變得什麼都感受不到,浸在冰冷的海水中,逐漸窒息、然後死去。
最終,将留不下任何東西,被人遺忘,不停地想念着早已不存在于記憶之中的故鄉。
為何無法逃脫?明明沒有人需要我。
……
“嘿!淩牙!昨天晚上沒睡好嗎?”剛剛結束片場拍攝的托馬斯·阿克雷德扔過來一罐冰咖啡。他是個有些聒噪煩人的家夥,他自诩前輩,總是過來找兄妹倆玩。通常是他在旁邊喋喋不休,納修和梅拉格偶爾回應兩句——類似于這種單方面對話。由于缺少睡眠,納修的頭又不可避免地開始疼起來,于是說話語氣也暴躁了不少。不過托馬斯早就習慣他這個性格了。當初第一次遇見納修,就是在雜志封面拍攝現場,那時少年的身上穿着華麗繁複的洛可可風格衣裙,在堆疊的裝飾下,少年的特征被巧妙地掩蓋,勾勒出身形的瘦削纖細,有種雌雄莫辨的美感。精緻得像個被打扮好的空洞人偶,徒有外殼,沒有靈魂,這點強烈觸動了人偶愛好者托馬斯的心。他想,該買點新材料來制作家裡的新孩子了。于是,他才會上前主動和納修搭話。
托馬斯笑他:“你現在沮喪得就像個被主人抛棄了的貓。”
“閉嘴。”
“嗬嗬嗬……真兇啊,淩牙。”托馬斯還在“嗬嗬”地笑。“半夢半醒的時候看到了什麼嗎?”
“海邊。”納修說。“我坐在海邊,隻有海浪拍打着,周邊什麼都沒有,隻有我一個人,然後就這麼死掉……”他喃喃自語,似乎回到了并不存在的過去記憶裡。
“真的沒有别的嗎?”托馬斯及時打斷。
“什麼?”
“我說,那個夢裡,真的沒有别的東西嗎?”
“……有人在看着我,但我不知道是誰。”
“不是有那種說法嗎?每個人都有前世,你可能看見的是你前世的經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托馬斯把手裡喝光的咖啡罐捏扁,準确無誤地投進了垃圾桶裡。這時,他看見納修露出一副猶豫的表情,這讓年輕的決鬥偶像覺得很稀奇。下一秒,納修問他:“要怎麼做……才能和一個人關系變好?”不是那種所謂遇見心上人的羞澀忸怩,而是恐懼與畏縮不前的疊加态。神代淩牙竟然問他這種問題,托馬斯驚訝地睜大眼睛。問誰不好,問他,他看上去像什麼很會交際的人嗎(确實像)。托馬斯絞盡腦汁,總得給納修個答案。
“你知道那個人喜歡什麼東西嗎?第一步就先從送他……我還沒問那個人是男是女呢。”
“男的。”
“對,就先從送他喜歡的東西開始吧。”
“就這麼簡單嗎?”
“其實最根本的還是要用真心,不如學着坦誠講話如何?”
哎呀,露出了那種像是聞到鲱魚罐頭的表情。
“淩牙——我工作結束了!咱們倆走吧!”梅拉格興沖沖地跑出了攝影棚,衣服已經換回常服。
……
“你在哭嗎?”
“我什麼都可以做……放過他們……求你了……”
“死了。不過這不重要,喏,就像這樣……回來了。”
“?”
“你問我想要什麼?真是大膽的問題,除此之外我什麼也不想要,納修,正如巴利安界與星光界的這場戰争也不過是我對于過去在人間所經曆的一切的複刻。”
“我想要的隻有你。”
“把你的一切交給我,絕對的服從……”
小怪物伸出手臂抱住納修,他比納修矮了一個個頭,在納修懷裡仰臉看着他,冷冰冰的臉上強行扭出一個笑容,那笑容難看至極,他根本就不會正常的笑。然後松開納修,走到睡着的梅拉格身邊,白色的女性巴利安此刻安靜地坐在椅子上,低着頭。他手指合握,虛攥住那纖細的脖頸,指尖流淌出黏稠詭麗的紅光。
“我想接下來你應該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在喜好之外,上千主上是個很好應付的上司,他由着七皇們主持巴利安界的大部分事情,但他們誰都明白,這并不意味着他喪失了對這個世界的強力統治權,與之相反,隻要他想,他能夠觸及到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肆意操縱所有人的生死,其權限甚至比他那“養父”活着的時候還要強大,沒人能想通這個怪物的力量究竟來自何處。
然而這個小怪物隻要活着一天,就會折磨所有巴利安更長的時間。
在這種高壓統治下,就算是有造反心思的貝庫塔,也隻會噤若寒蟬,不敢多說一句。
……更何況已經近乎被馴化成人偶的納修。
那個人和他并不一樣。
納修雖然沮喪,但卻清楚地認識到了這個事實。
膽怯的魚想要嘗試着重新邁出一步,但那個人向來蹤迹難尋,他不知道那個人——遊馬——下次還會不會來找他。他想和他變得關系好起來,就像是他說的那樣。納修的心情在高興與惴惴不安間轉換着,他怕那家夥還會回來,抑或者是和從前一樣。
“納修——”妹妹拉長了音調喊他。“别看啦,實在喜歡就進去買下來。”街道上的車水馬龍遮蓋住了梅拉格的下半句話。
站在櫥窗前的納修的注意力回到當下,櫥窗裡放着蛋糕房的當季新品,糖霜在燈光下折射出離奇的晶體色彩,柔軟濕潤的蛋糕飄出溫暖的香氣。“他會喜歡這個嗎?”納修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欸?納修你要送别人禮物嗎?”“不……沒什麼,你聽錯了。”
“不會是送給托馬斯那家夥的吧?”
“誰要送給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