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書禾像往常一樣搖頭:
“不去。”
她盯了她很久:
“你和你爸真像。”
林艾喜歡這麼對燕書禾說,指責她總是想着離開她,指責她不願意聽她的話,而這句話說多了,她也就自然默許。
“嗯,是挺像的。”
她歎氣甩手:
“哎,你。”
又說不出什麼重話,這些都是她喝完酒的特點,
“走吧走吧。”
一直走到酒店門口,冷風毫不留情地灌進燕書禾毫無保護的脖頸,順着鎖骨的線條和骨骼一直到全身。
她和燕覽并不見過幾次,但是他們總說她像他,就和作為林艾的女兒甩不掉林艾女兒這個标簽一樣,總是在她最難堪的時候再給她扇了狠狠的一巴掌。
那種疼痛感比紅印來得更觸目驚心。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盡頭,但是她知道一定要不斷撕裂,再重新長出血肉,直到這些陳舊翹腳的标簽都徹底被她的名字覆蓋。
夜晚的天空很安靜,也很暗淡沒有一顆星星。
燕書禾望向車窗外還是和往常一樣坐在座位的右邊。一路油柏地面在深夜的燈光襯托下格外亮堂,司機按照慣例往住宅的方向開遇到了一路的綠燈。
除此之外,燕書禾的心情幾乎好不起來。
“晚上在家裡住一晚,明天再去學校。”
靠着後座休息的林艾正閉目養神。
所以看不見燕書禾的搖頭:
“等一下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
聽見這句的林艾才緩緩睜開了眼睛,深邃的眼睛審視着燕書禾。很快又閉上眼睛:
“随你。”
本想開口解釋的燕書禾也閉上嘴,又轉頭看向窗外,家車正經過一段路燈跳閃的小道。
算了,說了她會更不同意。
燕書禾閉上眼睛,黑色帶頻繁帶着彩色雪花出現的空間裡,她又想到了小時候林艾坐在駕駛座不由分說揮手打在她的小腿上:
“我都問過同學了,這麼遲就是被老師留了,還撒謊還撒謊。”
而小書禾蜷縮在後座的角落,懷裡抱着好不容易留下打掃衛生得到積分換到的陶瓷娃娃,無聲地落淚。
“還抱着那個東西,不說話是吧。”
小書禾哪有大人力量大,她隻能将全身都壓在陶瓷罐上和那隻伸過來的手上,祈求:
“不要,不要……”
然後爆發出大聲的嗚咽。
即使是這樣,燕書禾最後還是沒能保下那個陶瓷娃娃。
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易碎。
她的意識開始遠離自己,從小書禾和林艾經曆的所有事情到長大點的燕書禾開始和林艾對着幹,時間越推延就推遠兩人之間的距離。
“小姐?”
燕書禾聽見有人在叫她,睜開眼才發現自己剛剛已經睡着,身邊也沒有了林艾的身影:
“叔。”
她開門正要下車,卻在開門的時候看見了外面的光景。
這裡不是家:
“叔,不是……回家嗎?”
外面赫然在黑暗裡盡顯威嚴的欄杆格外顯眼,往裡面望去的整條大道上隻有保安亭勉強亮起的小微點。
“林總看您睡着了就說直接送您來學校了。”
燕書禾揉了揉眼睛,看了眼車顯示屏幕上的時間:
“好,”
雖然有點意外,但是也算是給她省點精力,
“謝謝叔。”
“小心。”
道别後,燕書禾站進冷風中,突然刮起的晚風吹得還沒紮起來的頭發亂飛,其中一簇還搗亂似地攔住了她的眼睛,讓本就有些看不清的視線更加告急。
“為什麼不聯系我?”
她聽見一個女聲就在四周響起來。但等到她整理好頭發的時候卻看見身邊的道路沒人。
真奇怪。
“為什麼要聯系你?”
響起的男生甚至有些熟悉。
燕書禾以中軸為中心四周繞了圈還沒看見任何人影,内心不由地擔心起來。
不會……是半夜遇到鬼了……
她暗喊不好連忙低頭數着地磚,看着人行道上在路燈下不斷被拉長的影子,嘴裡念念有詞:“惡鬼退散……惡鬼退散……”
直到她聽清楚了那個名字:
“趙弋峥,怪不得他們都說你是混蛋。”
怎麼又是這個名字。
今晚已經被這個名字折磨過百遍的燕書禾皺着眉擡頭,最後一次在身邊确認。
然後在欄杆爬滿藤蔓的那邊發現了對峙的兩人。
趙弋峥側對着她,靠在藤蔓上手揣在褲兜裡,是她沒見過的吊兒郎當的樣子。
而在少年對面站着的正是晚上剛認識的季家千金。
“那又怎麼樣。”
趙弋峥眼神晦暗不明,
“你還想纏着我嗎?”
季智楠也不惱隻是用最平常威脅的語氣說着:
“像你這樣的人自然會有因果報應的。”
“哦,那又怎麼樣呢。”
他輕飄飄的回答一路遊蕩着腳步到這邊邁不開腿的燕書禾耳裡。
但是晚風太大了,大到一路上燕書禾都聽不見自己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