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柔渾身難受至極,也沒有力氣再掙,隻軟軟地伏靠在他臂彎裡,還在不斷地往外幹嘔。
她晚間沒怎麼吃過東西,嘔得胃裡翻江倒海般難過,腦中昏沉脹痛,吐出來的卻大多都是清酒,隻伴着少許的穢物,幾乎都濺在了陸谌的黑革長靴上。
陸谌哪裡還顧得上髒污,急聲喚人送來解酒的木樨湯,吹溫後慢慢喂着折柔喝了,又給她揉壓起合谷、内關幾處穴位,他是武将,手上勁力夠用,按揉起來頗有效用。
折柔迷迷糊糊地由着他照料,吐過幾回後,身上總算舒坦了些,但手腳還有些發軟,閉着眼靠在他懷裡。
見折柔終于止了吐,陸谌心下微松,喂了溫水給她漱口,又扯過薄毯将她裹住,打橫抱起來,疾步下了樓,送上馬車。
回到府裡,陸谌腳步匆匆,徑直将折柔抱進了主屋。
小婵不放心,還要跟上去照顧,然而人還沒邁過門檻,就被南衡頭也不回地悶聲拽走。
小婵不忿,掙紮了幾下,“你拽我做什麼?!”
南衡無奈地看她一眼,閉嘴不言。
夫妻倆吵架拌嘴,分開住了好幾日,結果自家籬笆沒紮實,讓外邊的狗鑽了空子,郎君心裡能不怄着火麼?好容易盼來機會親近親近,這時候還往前湊什麼湊。
折柔差不多醒了酒,隻是腦中仍然昏沉抽痛,索性閉上眼小睡,朦朦胧胧中,感覺陸谌低頭捧住她的臉頰,用眼皮去試探她額上的溫度,又起身擰了帕子,回來給她擦臉。
不知過去多久,夜色已深,屋内靜悄悄的,隻燃着一盞昏暗的油燈,折柔慢慢睜開眼,陸谌就坐在她身旁,暖黃色的燭光映在他臉上,暈染出俊雅的眉目五官。
他眼下的血痕一直沒顧上擦,到此刻已經幹涸成一道暗色,被燭光照得尤為清楚。
見折柔醒了,陸谌伸出手,輕輕地把她擁進懷裡,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将下巴擱在她的發頂,溫熱呼吸拂過她的面頰,低聲問:“好些了沒?要不要喝水?”
折柔忽覺鼻間一陣酸楚,眼淚無聲地淌下來。
陸谌若是負心薄幸做到底,她或許還能好受些,隻需利落地同他一刀兩斷,從此再無半分瓜葛,可他這般悉心照顧,滿眼疼惜,反教她心裡愈加難過,仿佛鈍刀割肉,不得痛快。
陸谌擡手給她擦淚,低聲哄:“莫哭了,明日又要頭疼。”
折柔靠着他的胸膛,深吸兩口氣,慢慢止住了淚意。
等到折柔完全平複下來,陸谌起身,倒了一盞熱茶,喂着她喝了,問起今晚撞見李桢的事。
“沒什麼。”折柔搖了搖頭,輕聲道:“這幾日我不出門便是了。”
她當然能察覺到李桢的不對勁,但她也不打算再做聲張。
皇家禁中的事她不知曉詳情,隻知道官家膝下單薄,如今年近五旬,卻僅有李桢一個兒子,至多再算上二皇子給他留下的一個六歲孫兒,若無意外,李桢必是要登極大位的。
陸谌若是與他結怨,沒有好處,隻會吃虧受苦。
這話她沒有說出口,陸谌卻明白她的意思,漆黑眼眸中泛起幾分笑意,低頭親了親她的面頰,“妱妱,你還是挂念我,對不對?”
折柔偏過臉,咬緊了唇,沒有應聲。
她對陸谌,恨也恨不到底,忍又忍不下去,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陸谌笑着将她攬緊一些,把她腮邊的碎發撥到耳後,低低道:“妱妱,有我在,你莫怕。”
頓了頓,他聲音微沉,一字一句地補充,“往後你想如何便如何,什麼都不必忌諱,一切有我。”
聽他這樣說,折柔抿了抿唇,心裡酸酸脹脹,說不出什麼滋味,隻是奇異地感覺到安穩。
今日消耗太甚,她也沒有力氣再多思量,胡亂地點點頭,閉目歇下。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陸谌已經出門上值了,折柔換好衣裳,由平川護衛着,回了藥鋪。
她前腳剛走,後腳徐府的馬車就停到了陸府門口。
趕車的小厮到門上遞了名帖,随從擺好腳踏,掀起車簾,周氏由貼身嬷嬷攙扶着走下馬車。
不多時,崔嬷嬷便親自從府裡迎了出來,熱切地上前招呼,含笑說夫人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