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都不會結婚的。”
祝知希拖着行李箱,被人流推入車廂:“真的,哥,你别管我了。别,司機也别來,我已經上地鐵了。”說完,他挂斷了電話。
中午12點半,不算是高峰期,但地鐵車廂仍擁擠得像漲了氣的罐頭,不僅人多,信息素也混雜,仿佛下一秒就會爆炸。
但這些對祝知希作用不大。他甯願擠在這裡,也不想被家裡的司機接走。以他目前的狀況,不是被送去西餐廳相親,就是去醫院看病。
兩天前,他還在東非的野生動物保護基地做義工,自由自在,活力無限。也不知怎麼回事,和父親通視頻電話時,他忽然流了鼻血,想找紙擦擦,一起身,卻暈倒在地。
這可把他們一家人吓了一跳。當地醫療條件有限,他爸二話沒說,直接找人強行把他弄回了國。
手機震了震,還是哥哥祝則然。
[大祝:我也懶得管你,這些都是老祝下發的任務。]
他連發了幾個PDF文件,标題是相親資料。祝知希直接略過,不想點開。
祝則然又轉發了他爸的消息。
[老祝:人家條件很好的,年紀輕輕就是教授了,雖然是S級Alpha,但是潔身自好,長相更是一表人才,他的導師是爸爸好朋友,對這個學生真是贊不絕口。正好小希回來了,你趕緊讓他看看資料,勸勸他,至少要去見個面。]
祝知希看完樂了,往行李箱上一坐,手指在屏幕上打得飛快。
[小祝:他什麼條件什麼長相我不關心,我回國又不是為了相親,都說了是給一個博物館做策展了,正經工作,不然你們以為生個小病就真能把我綁回來?]
[大祝:你有正經工作過嗎?當初爸讓你讀工商管理進集團,你偏偏要跑去國外讀藝術史。走大運辦了那個展好不容易闖出點名堂,又突然不幹了,跑去環遊世界。沒苦硬吃,一會兒跑肯尼亞,一會兒又是亞馬遜雨林,找你比在地下室找信号還難。我看你那個vlog,給小猩猩喂奶,找海龜蛋,頭都要凍掉了還等着給企鵝弄吃的,這些就是你說的正經工作?給你發工資嗎?]
祝知希氣笑了。
[小祝:咱倆的覺悟不在一個層級,我拒絕和你這種功利主義工作狂說話。]
[大祝:你說話算話嗎?之前不是說再也不想策展了?]
[小祝:這次真不一樣!這家博物館快倒閉了,想邀請我做閉館前最後一次展覽,多有意義啊(回完這句我真的不會再理你了)]
[大祝:哦,回光返照展是吧。]
祝知希氣得不輕,正要回怼。
“你這人怎麼回事啊!”
诶?誰把我腦子裡的台詞外放出來了?
他擡頭,循聲望去。車廂中心似乎出了狀況。
原本拉着拉環有序站着的人們,此刻竟亂作一團。有人捂住口鼻,也有人從包裡翻找什麼,大家都紛紛往車門附近後退。可現在還遠沒有到下一站。
收好手機,他站起來,朝争吵中心望過去。混亂中,他瞥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朝另一個瘦小的年輕人逼近。
“收收你信息素行嗎?真服了,高等級Alpha在這種公共場所釋放大量信息素是違法的!”
“太沒素質了,這是侵害公共安全,你知不知道車上有多少Omega?”
祝知希瞥了一眼那Alpha的手腕、脖頸,沒有佩戴抑制器。但被他壓制的那個人後頸貼了抑制貼,大概率是個Omega。
他将手伸到登山包側袋,視線緊盯矛盾中心。
忽然,那個Alpha猛撲過去,砰的一聲,直接将對方撞上車門。運行的車廂仿佛都跟着劇烈一晃。
尖叫聲四起,乘客圍出的圈再次擴大,人人都避之不及。
“你放開我!”被掐住脖頸的Omega臉漲得通紅,擡手拼命拍打、掙紮,然而Alpha輕而易舉擰開他手腕,伸手到他後頸。
撕拉——
抑制貼被撕掉了。
Omega雙眼睜大,瞬間脫力。求生欲頃刻間被信息素覆蓋,隻剩下被動臣服的生理本能。
他絕望地看着那對森白的犬齒靠近。
“求求你……”
緊急關頭,一件外套自上而下飛落,從背後套住了暴走Alpha的頭,而他的膝蓋窩也被人從背後猛擊,身形一晃,跪倒在地。
緊接着,一張漂亮得醒目的臉出現。他半垂着眼,咬着一截打了結的藍色繩索,左眼眼睑上有一枚鮮亮的紅痣,瓷白的臉龐被車廂裡流動的光照得明亮、清爽。
下一秒,他松開牙齒。繩子落下,被他利落地用手一接。
“快走!”
祝知希眼疾手快,攥緊Alpha的手臂,反擰到身後,迅速套上打好的手铐結,狠狠一拽,死死綁住。
還好背包裡有戶外繩。
“你他媽放開我!”
真麻煩。
他雖然敏捷,但體格上和Alpha有着天然的差距,力量十分有限,此刻恨不得要騎到他身上,用體重壓制住這個發狂的怪物。
但這屬實有些困難。
祝知希迅速扭頭,向人群求助:“這個omega可能沒力氣了,大家幫幫忙,把他拉到安全點的地方吧。”
這下,被吓到的人群才終于有人恍然驚醒。有人出面扶起受害者,将他帶到人群之中,又有幾個高大的Alpha和beta上前幫忙,這才壓制暴走的Alpha。
“你也小心一點,他的信息素現在已經紊亂了,很危險的。”其中一人說。
“沒事。”見人已經被制服,祝知希也從他身上起來,也拿走自己的外套,笑容清朗,“我是beta。”
幾人都愣了一下,反複打量這張臉孔。
就這麼一走神,差點兒讓施暴者反撲。
祝知希吓了一跳,左手戴着的串珠手鍊都差點被這人拽下來。
他急了:“控住這哥們兒的腿啊!手他掙不開的,這繩結越扯越緊,但他腿還能動。”
走神的其他幾人這才反應過來,齊齊壓住Alpha的腿腳。
好在沒多久,地鐵安保員也從另外車廂趕來,給暴走的Alpha注射了高強度抑制針劑,将人帶走。
這個插曲打亂了祝知希的回家進程。
他甩了甩手臂,感覺有點扭傷,腿估計也被撞得不輕。
“Alpha都是狗。”
他小聲罵了一句,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在派出所,這兒最不缺A,于是趕緊補充:“警察叔叔們除外,嘻嘻。”
配合調查完,從派出所出來,外面竟然下起了大雨,電閃雷鳴。這對十二月的S市來說實在詭異。
雨下得氣勢洶洶,大到好像上帝終于發現了人類群體之肮髒,集合了所有天使,拿最大号的桶往下潑水,勢要将所有人沖個幹淨。
可惜了,人類都是壞東西,發明了傘這種好東西。
祝知希舉着好心的警察叔叔給的傘,停止了胡思亂想。
一滴水沿傘面滑下,懸在傘骨尖,與他耳垂上的水滴鑽石同頻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