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自己要大顯身手的肖邵在糾結了快兩分半後，終于伸出手挑了一個苦瓜。

還是個有洞的。

“怎麼樣？”并且還這麼問他了。

穆青猶豫了三秒後很果斷的回答：“有個洞。”

雖然他也很想給少爺點兒面子，但菜攤的老闆已經因為看見那個明顯的洞而憋笑了。

肖邵把那根苦瓜翻過來看了看，扔了，又在裡面随手拿了一根遞到穆青旁邊：“這根呢？”

聲音充滿了‘我認真挑了半天居然還沒看見這玩意兒有洞’的不爽。

“看着可以。”穆青看了看那根苦瓜，就把手裡的塑料袋給展開，“放進來吧。”

“操。”肖邵更加不爽的把苦瓜放進了塑料袋裡，“早知道剛才就随便兒挑了，認真半天還挑出個有洞的。”

“以後多來幾回菜市場就行了，”穆青看着苦瓜上了稱，從兜裡掏出五塊給了對方，“這事兒也是需要經驗的。”

菜攤老闆一邊兒找錢一邊兒盯着肖邵笑了半天：“小夥子平時應該不怎麼來菜市場吧？”

“對，”肖邵很震驚地看着那五塊錢，又看向了站在自己身邊的穆青，“——五塊？”

真的假的，居然這麼便宜？

“沒那麼貴，我這不是在找錢嗎？”老闆把兩枚硬币遞給穆青，然後繼續跟肖邵聊着天，“下次你再來買，我給你優惠價，好吧？”

穆青立馬把嘴閉緊了，他很怕自己在這種時候說出一句‘肖邵這話的意思估計是覺得這苦瓜便宜了’。

當然更怕的是自己一會兒沒忍住笑。

“行。”肖邵回答。

等離那個菜攤有一段距離，肖邵才用自己的胳膊肘碰了碰穆青：“三塊就可以買這麼多苦瓜了？”

“不然你覺得應該多少錢？”穆青把那袋苦瓜遞給肖邵，“二三十嗎？”

“我還不至于那麼不食人間煙火，”肖邵把苦瓜接過去，“我還以為這袋苦瓜要十多塊呢。”

穆青看了看他：“這話也挺不食人間煙火的了，什麼苦瓜需要十多塊啊，金子做的嗎？”

“十塊錢買不到金子。”肖邵又想反駁，但忽然就想到剛才菜攤老闆的‘優惠價’，又覺得這會兒比起反駁自己更想笑，“那老闆說的那優惠價到底什麼意思啊？”

穆青轉頭看了肖邵兩眼，發現肖邵說這話的時候沒有那種‘我操他那話到底什麼意思’的感覺，他随口解釋說：“估計就是看你不經常來菜市場，希望能靠這個讓你多來幾回菜市場吧。”

“我……确實不怎麼去菜市場，”肖邵說，“平時也不怎麼出門買東西。”

基本就是需要什麼就直接跟爸媽說一聲，然後等着東西到就行。

“那買衣服什麼的呢？”穆青本來就是想單純聊聊天，聽到這裡莫名又有點兒好奇，“你難不成也從來不去商場？”

“買衣服一般就是找個跟我身材差不多的人，讓他直接去實體店替我試穿，看上身效果怎麼樣。”肖邵回答，“合适的話就直接讓服裝店打包送過來。”

穆青看了肖邵一眼。

肖邵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跟神态都顯得相當平靜，透着股理所當然的感覺。

這話如果換一個人說，他估計會覺得心情微妙，關鍵是肖邵這會兒的神态跟說話語氣都太平靜了，就像是在聊今天吃了什麼一樣。

所以他感覺自己的心情也微妙不起來。

“怎麼了？”肖邵看了穆青一眼，“聽着很奇怪嗎？”

“沒，就是之前沒聽過這種逛街方式，覺得有點兒好奇。”穆青看着肖邵，“衣服到時候如果不适合怎麼辦，能退嗎？”

肖邵本來都準備好應付穆青後半句的‘你們家是錢多得沒地兒花了嗎’，忽然聽見這麼一句，差點都沒反應過來。

但是……能退嗎？

“不知道，我之前也沒碰上過衣服不合适的情況。”肖邵想了想，“真要碰上了估計會退了吧。”

不知道老爸老媽如果知道他這個天天有要求說了就等着東西過來的人，現在都開始想退貨這種事兒了，會不會覺得把他送到山上還挺不錯的。

雖然性取向沒變，但起碼他現在懂事兒了。

——操。

破腦子，想什麼呢！

肖邵猛地轉過身來，手裡的塑料袋‘啪’一聲打在了旁邊穆青的胳膊上。

“幹什麼！”穆青盯着他，然後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走！去買茄子，”肖邵不好意思說是因為忽然生自己的氣了，隻能說，“差點就忘了！”

“茄子又不會忽然長腳跑了。”穆青更加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知道你想挑菜，但也不用這麼興奮吧？”

不，不是因為興奮。

肖邵沒說話。

是忽然就覺得很煩躁。

他之前一直覺得爸媽把自己送過來的行為很讓人讨厭，但在這兒也就待了一段時間，他就開始替他倆想了。

再過段時間可能都不會覺得他們把自己送上山的行為讨厭了，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感謝他倆。

簡直讓人不爽。

簡直讓他想把自己的腦袋幹脆點兒敲個洞，問問這破腦子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就不能替自己想一想。

他們倆走到有着茄子的菜攤旁邊之前，穆青就自動跟肖邵隔了一段距離，然後走到了另一邊兒。

還不等肖邵問怎麼回事兒，穆青先沖他擠了擠眼睛。

肖邵立刻就懂這是什麼意思了。

“……小白菜怎麼賣？”穆青先問了一句。

“小白菜五毛一斤！”菜老闆大着嗓門回答，下一秒就看向了先走過來卻沒有說話的肖邵，“小兄弟是想買茄子嗎？茄子一元一斤，自己扯塑料袋就行。”

這個價格還挺正常的。

穆青放下心來，開始低頭挑小白菜。

這老闆已經把小白菜擺成幾個小山了，他不得不像個從來沒去過菜市場的二傻子一樣慢悠悠挑，還得注意着别把這些菜弄太散。

穆青一邊挑一邊注意着旁邊肖邵的動作。

大概是有之前挑了半天卻挑出了一個壞的的經驗，肖邵這次挑的很快，一下就挑好了一個，看着倒是比自己更像個熟手。

……但是這個茄子好像有點兒老了。

肖邵沒發現，又挑了一個。

……不過這個好像還沒熟。

穆青有點兒無奈。

他很想咳嗽一聲提示肖邵，但還來不及咳，一個弓着背的老頭就從旁邊走了過來，然後擦着肖邵的肩膀走過去。

老頭的頭發花白，走起路還有點兒瘸，體格也比不過肖邵這個年輕小夥子，所以在肩膀擦過去的時候還踉跄了一下。

肖邵往後看，看見對方的時候下意識吐出一句：“不好意思，是我擋着路了嗎……？”

“沒事兒沒事兒，不用擔心。”老頭笑了笑，一邊兒說一邊兒往旁邊走。眼看着就要走過去了，“是我自己沒注意。”

是個挺正常的畫面，很适合被拍下來然後放公交車上，作為禮讓老人的宣傳畫面宣傳。

但穆青皺了皺眉，下一秒他伸出手。

——然後直接按住了老頭的胳膊。

老頭和肖邵還有菜攤的老闆都同時看向了他。

“把東西還回來。”穆青一字一頓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