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希道:“我臉可不大,你要給我面子?真那麼好心就讓我死明白一點,告訴我——你為什麼恨他?”
亞莫裡忒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什麼。風吹過殿堂,傳來嗚咽聲。
他涼嗖嗖扯了扯嘴角,低啞的聲音從黑袍下傳來:“也好吧,有些事也該見見光了。”
“因為那個。”他遙遙一指,正是那巨大的白色雕像,“那個可笑的東西。”
那是他的雕像。桑南希怒道:“又不是阿諾斯建的!”
亞莫裡忒呵呵笑道:“你看我手裡提着什麼呢?”
是蟲帝的腦袋,他眼睛還大大地瞪着,死不瞑目。不是阿諾斯幹的,卻是埃德北拉幹的。
“虛僞的泥土,能開出什麼美好的花朵?”亞莫裡忒歎道,“那位二殿下,也不過是下一個自欺的埃德北拉罷了。”
【滴。】
【解鎖新節點——】
【自欺】:花色如血,怨火燎原。
【節點‘都故花’後續解鎖完畢,恭喜恭喜!】
桑南希忍着憤怒道:“你這是帶着偏見的結論。因為這個,你要這樣報複他?他什麼都不知道!”
亞莫裡忒反問:“不知道就沒有罪了?他享受着一切,接受者一切,他就是由那些冤魂的血供養大的,怎麼可能無辜。你看看他雌父,把弗迪蘭斯管理成這幅垃圾樣,簡直可恨。”
“……阙蕪是怎麼被我收養的,你知道嗎?”
他突然話鋒一轉,黑袍下的眼像毒蛇一樣銳利。
“他的雌父被殺了。”
王座上,響起嘶啞的聲音。安斯柯爾雙目赤紅,充滿血絲,他勉力坐直身,喘了口氣繼續道:
“是被利茲力故意殺害的,就是他的雄父。”
亞莫裡忒挑眉噢了一聲,點頭道:“是的。那隻愚蠢的雄蟲為了空出雌君位置,把自己的雌君殺了,又把自己的孩子丢在垃圾場。然後呢,還知道嗎,帝國是怎麼處理的?”
安斯柯爾咬緊牙關,顫抖道:“知道。”
亞莫裡忒微笑道:“都是平民,都無依無靠,自然沒誰為一個死者追究。于是他們選擇站在了利茲力那邊,畢竟他還活着,又是雄蟲……那次災難啊,不僅是失去故土,還死了太多雄蟲,現在,為了延續,他們可以做出很多荒唐的事。”
“可一邊荒唐,一邊又輕視低等級的生命。”
亞莫裡忒眸光幽幽,好像要把人刺穿。
“就像我的雕像一樣,一邊歌頌我,一邊提防我。你難道覺得埃德北拉會不知道我的存在?他那句,”
“——‘為什麼就不能乖乖去死?’哈哈,”亞莫裡忒笑出聲,緩步走到桑南希面前,陰冷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他用氣聲溫柔道:“就是說我的。”
蟲帝那時雖然被腦蟲寄生,卻隻是初級到中級的狀态,還保有一部分自我意識。有很多話,都是他腐爛在心底最深處的實話。
這時候,他的恨是真的,愧疚也是真的。日複一日的折磨,把他變成那副矛盾的樣子。
其中緣由,還有很多桑南希不曾知道,亞莫裡忒卻不打算細說了。他的鐮刀緩緩擡起:“如何,死得夠明白了嗎?”
安斯柯爾下意識想站起身,下一瞬,一道刀光劈面而來,他已經反應很快,卻還是被掀到一旁,重重砸在柱子上。
“唔……!”
塵嚣之後,王座破裂,白鴉卻完好如初。
安斯柯爾吐出一口血,臉色蒼白地捂着左臂,那條胳膊軟趴趴挂在肩膀,染紅他半邊身-子。如果剛剛他反應慢一點,刀光就會把他劈成兩半。
亞莫裡忒面無表情地收回手,全程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
“不要在我身後搞小動作,過一會,會輪到你的。”
桑南希在心中已經和520對過無數種方案,最終還是束手無策。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任何巧計都派不上用場!
蟲帝那顆腦袋仍滴着血,一路滴過來,染紅了雪白的大殿。那雙眸似驚似恐,直勾勾盯着前方。
鐮刀擡至頸脖,稍稍揮動就能砍下桑南希的頭。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卻沒有恐懼,還在出神,想他那不知在何處的白鳥。
如果阿諾斯知道了,他一定很難過。雌父死了,腦袋被砍下來,兄長斷了一隻手……
等會還要加上一個桑南希。
而造成這些的,是他一直以來最敬佩的亞莫裡忒。
阿諾斯可怎麼辦呢?桑南希茫然地想,他突然之間就要面對這些了,變成這樣了。
他明明無怨無悔地做了那麼多,精神海枯竭也還是惦記任務,拼盡全力,就是想多做點什麼,改變點什麼。
幫了阙蕪,幫了赫萊彌,救下了醫院的平民,隻要他看見的,從來沒有無動于衷過。在弗迪蘭斯,沒有誰不知道二殿下。
受到不公,想到他,讓他出面,受到苦難,也想到他,要他解決。
難道這些都可以被忽略嗎?
因為那段阿諾斯不曾知曉的曾經,他就是罪人嗎。桑南希心想:“這怎麼行呢?”
鐮刀鋒利無比,上面帶着刺目的血痕。倒映着桑南希眼中的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