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心中壓抑着一口氣,一點悲憤,一點惶恐,還有全部的決然。
桑南希不管不顧地把全部精神力聚成一點,刺向亞莫裡忒的眉心。
亞莫裡忒也是正兒八經的S級,自己A級的精神力未必能給他造成什麼傷害。
如果沒有用的話,就真的要死了——死就死吧!
眼前漆黑一片,世界仿佛墜入深淵,太陽穴突突地疼,耳中傳來嗡鳴,像是無數蜜蜂在瘋狂地振翅。
混沌中,桑南希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地上,臉上流下溫熱的液體。他哆嗦着手抹了把。
【宿主!】
桑南希啞聲問:“……什麼東西?”
【是血啊,别抹了,你滿臉都是!】
520的急切聲音回蕩在腦海,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看不清,聽不清。
他手摸向冰涼的地面,狼狽地爬了兩步:“520?怎麼樣了?”
【精神力透支,大腦出血,壓迫視聽神經……總之,别亂動!】
桑南希喘了兩口氣,把思緒從混亂中抽回:“不是問你這個,我是問你外面現在怎麼樣了。亞莫裡忒為什麼沒砍我?”
【你的精神力打到他了,他怔了十來秒,準備砍的時候,阿諾斯來了。】
“……”
桑南希用力睜了下眼,發現真的看不見。不僅如此,還有熱乎乎的液體從眼眶裡滾落。
他放棄了,直接問520來的快。
“阿諾斯怎麼樣?”
【不太好。】
“不太好是怎樣?具體點。”
【身上有很多傷,但你放心,不緻命。但精神海似乎被什麼幹擾,加速衰竭,你之前的疏導都白幹了。】
那真是相當不好。
背後扶上一隻顫抖的手,似乎有人在耳邊說話,但桑南希耳中也嗡嗡作響,一個字也聽不清。
安斯柯爾把桑南希拖到一邊的柱子旁,自己失力跌到地上:“你别亂動。”
桑南希下意識喊:“阿諾斯?”
“不是……”安斯柯爾臉色慘白,說話有氣無力,“他在外面。把亞莫裡忒引到外面去了。快走,别給他添麻煩。”
520一一轉述,桑南希點點頭,費力支起身,踉踉跄跄去抓安斯柯爾,要帶他一起走。一伸手,卻摸到一手溫熱的黏-膩,還有光滑的切口。
他不禁愣了愣。
安斯柯爾微不可查地發出氣聲:“礙事,我剛給扯了。”
——是他那條搖搖欲墜的手臂。
現在已經沒了,被他自己扔在地上。
桑南希唇抿得緊了些,沒說什麼。抓住他另一邊手臂,把他拽起來,要往外走。正在這時,安斯柯爾突然道:“危險!”
一道勁風從身後襲來,穩穩停在桑南希背後,壓低聲音道:“跟我來。”
耳朵漸漸恢複了聽覺,視線還是模糊。桑南希站着沒動。
這聲音真是在熟悉不過。就算他刻意掩飾,讓聲音變得沙啞,桑南希也能聽出來。
他沒什麼溫度地說:“阙蕪?”
對方沉默。
“怎麼不說話。”
“……”阙蕪無聲呼了口氣,把頭上的黑色兜帽拿下,“是我,跟我走。”
桑南希不冷不熱地笑了聲:“跟你走?你要找個風水寶地殺了我嗎?”
阙蕪道:“要殺你用得着這麼麻煩?……你分明知道我不是來害你的。”
他似乎顧忌着什麼,想說又沒說。最後隻能顫着歎息:“阿諾斯就是我帶的,否則他不能這麼快找到這裡,别辜負他的苦心,快跟我走吧。”
不說還好,一說桑南希反而生氣。
“你說的帶他來,就是讓他在那種狀态下跟亞莫裡忒打?你這是要他送死!”
“……不帶他來,你現在還能站着嗎?你們死了,他難道還能好好活着?!”
阙蕪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聲音也往上提了一個度,可咬緊的牙關和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他心中的無能為力和慌亂。
安斯柯爾認識他,也明白了現在的情況。
他慘白着毫無血色的臉笑了一聲:“早就不能了。你們這次過來,是決心要鬧個天翻地覆的。”
阙蕪沒吭聲,算是默認了他的話。
大殿之外,巨大白色雕像有了已經道道裂痕,鐮刀的刀光仍在閃爍,追逐着一道白紅交錯的身影。
刀光淩厲肅殺,卻每一次都偏離絲毫,始終沒有打中阿諾斯。
亞莫裡忒冷冷眯起眼,擡手點向自己的太陽穴。
……剛剛那隻雄蟲的精神力攻擊,還是給他帶來了影響。
他的刀打不準,但阿諾斯的速度也不可能一直那麼快,那些血可不是白流的,他已然半身血衣了。
想通這點,亞莫裡忒的動作甚至算得上悠閑,他輕浮地掃過破裂的殿堂,似乎某一瞬與擡頭仰望的桑南希對上了視線。
桑南希當然看不清他,但越是看不見,心中某種急不可耐的焦慮反而愈加沖動。
充滿血腥味的空氣中,懸浮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草木清香。勾動着他的神經。
他想沖出去。
如果這雙手有力,如果這身血肉不那麼孱弱。
是不是就不必總被迫滞留在原地。
桑南希低下頭,緊閉的雙眼在黑暗中注視自己的手。阙蕪等不下去了,再待下去隻怕阿諾斯好不容易拖延來的時間也要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