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乘風不久前從妖族大能手下過了一趟,身上有傷,氣息不穩。
他咽下喉頭腥甜,神色如舊,并無異常,隻深深地看了眼叫好的少女。
有師父撐腰,栗音一點不帶怕,瞪了他一眼。
面色難看的魔君凝着她的臉,身形向後隐去,遁入裂隙,離開了。
雖然這魔修暫時撤走,但他不好受,自然也不許對手好受。
搖光珩受了一擊無形無影的風刃,側身不及,眼角飛濺一串血珠。
栗音擺脫劍修青年的懷抱,忙不疊湊上前查看:“師父,你受傷了?!”
她又扒拉起丹藥,找出有用的,眼巴巴遞給師父,搖光珩卻搖了搖頭:“不礙事,我們先回去。”
擔憂魔修去而複返,他召來青鸾,直到重回萬獸宗地界,指腹才撫了撫眼角的血痕和傷口,兀自調息。
栗音擔心師父的傷勢,一直坐在他身旁,三言兩句交代了遭遇,說到那些魔修的盤算,以及懷裡小孔雀的來曆。
搖光珩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撫,視線默不作聲,掠過她懷裡的孔雀,又轉眸看向同乘的劍修弟子。
不認識路的劍修青年坐姿規矩,并膝而坐,兩手安靜地疊在腿面。
他眼神放空,看起來很是懵懂,現下一聲不吭,明明不是萬獸宗弟子,卻跟着師徒回了萬獸宗。
搖光珩出聲問:“這位小友是?”
栗音一個激靈:“路上認識的好心人,多虧了他,我才能從那魔頭手下逃過一劫。”
她說話半真半假,掩蓋采補了魔頭的事情。
“原來如此。”搖光珩輕笑,“多謝小友出手相助,此為謝禮,感激不盡。”
他贈出幾份靈寶。
應濯塵這才有了動作,拱手推脫:“前輩客氣,是我應該做的。”
謝禮飄浮到他身前,青年劍修沒有收下,黑眸望向藍衣長老身邊的少女,凝着她,不說話了。
栗音被他看得心慌,擔心這位路人兄聯想到那魔君的話,進而懷疑她的身份。
卻見青年神色認真,突然道:“那魔君并非良配,還望道友仔細考慮。”
玩家:“......”
你都聯想了些什麼啊!
栗音:“嗯。”
栗音:“确實。”
栗音:“你說得對。”
“我給你指一下回藏劍山的路吧,可别又迷路了。”
師父問詢的視線投過來,栗音怕青年又說出什麼,一把抓住他的手,忙不疊送客,“這一次多虧了你,他日我一定登門拜訪道謝。”
青年手上有繭,指腹粗粝,刮擦着她的手指。
一動不動的黑眸倒映出她的臉,他點頭認真道“好”,似乎兀自達成了某種約定。
栗音給他指路,再三叮囑别又迷路了,把人客氣地送走。
直到離開後,應濯塵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忘記問她的名字了......
還有,登門拜訪的時間。
青年仰首望向空茫的天空,已經不見青鸾的影子。
風蕭蕭吹過,寂寥卷走薄雲。
青鸾羽翼揮斥雲霧,載着二人。
栗音把經曆的事情挑挑揀揀,都給師父說了。
小孔雀蜷縮在她懷裡,纖細的脖頸搭在她的臂彎,藍綠色調的眼睛閃爍,頻頻端詳少女身邊溫潤美貌的長老。
他絢爛的孔雀尾羽正覆在少女膝蓋上,忽地無聲微微抖落,悄悄展開了些許,仿佛在向她開屏,又像在宣告些什麼。
搖光珩眸光掃過青綠孔雀微展的尾羽,如蜻蜓點水,一掠而過。
他語調輕緩地道:“奴契可以祓除,可以等他養好傷...等奴契解除後,再把他送回妖族即可。”
他又溫柔地安慰起徒弟:“此事我會上報給宗門,不過不必擔心,掌門和長老們都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師父...也會站在你身邊的。”
聽師父這麼說,栗音頓時放下心來,卻感受到懷裡的家夥一動,低頭,小孔雀眼神委屈。
哦對,不能把他送回妖族。
栗音這才反應過來,道:“師父,我想留下他。”
迎着徒弟眼巴巴的請求,搖光珩淺笑溫潤:“妖族定是要把他讨回去的,留不長久。”
栗音摸了下孔雀漂亮的羽毛,尋思送走至少也要等他養好傷,送走前采補一下也不遲。
她退了一步:“這段時間可以把他安置在哪?能放在我的房間裡嗎?”
搖光珩嘴角的弧度不變:“照水峰上還有幾處山間樓閣,把防禦陣法打開就好,可以讓他挑一處安靜的地方慢慢養傷。”
小樓不是她一個人住,還得聽師父安排。
栗音于是點頭,小孔雀立刻啄了下她的手指,不輕不重的力道表達不滿。
他又不肯傳音說話,栗音隻能主動問:“怎麼了?”
【哼。】
【反正我才不會回去,别想趕我走,你契約了我,就得對我負責,不然算什麼禦獸之道。】
羽族小少主不太高興,語氣任性:【還有,我才不要住外面的破爛地方!把你的房間給我住。】
他這麼說,栗音反而不想縱容他:【暫時不趕你走,防禦陣法打開後都一樣,你好好養傷,我會去看你的。】
她和小孔雀說起悄悄話,小孔雀不忿,一下子支棱起來,尖尖的喙一啄她的下巴。
少女也不慣着他,指尖捏住了尖尖的小鳥喙,另一隻手指着不服氣的小孔雀,似乎是在傳音教訓。
搖光珩忽地打破沉默,溫聲說:“總之沒事就好。”
他面帶微笑,不動聲色地打斷了小徒弟和羽族少主的互動。
見弟子擡眼看過來,溫潤美貌的師父突然間失态,貌似刺痛,倏地緊緊阖上了眼眸,蹙眉按住了眼角的傷痕。
“師父?”栗音見他傷勢有異,情急中放下懷裡的孔雀,上前攙扶,“我去找醫修過來。”
話音未落,師父卻抓住她的手,聲線依舊清潤溫柔,安慰她:“沒事,隻是沾染上了一點魔氣,别擔心,這段時間把魔氣化解掉就好了。”
“不過......”他突然微頓,輕聲道,“可能視物不清。”
聞言,栗音下意識靠近扶住他,去查看師父的眼睛。
墨玉般清潤的眼瞳倒映出她焦急的臉,卻空茫尋不到落點,似乎确實失去了聚焦。
他身子微微傾倒,一時間失去了師徒間的距離,唐突地靠在小徒弟懷裡。
長袖盈滿茶香,靜靜地沾染上她的衣襟。
栗音心頭一跳。
壞了,師父好像真的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