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高階修士即使目盲,日常生活也不成問題,但現在出事的是師父,還是為了救她,栗音當然不能坐視不管。
青鸾抵達小樓,她先小心地把師父攙扶回靜室調息。
溫柔師父沒有拒絕,順從地跟随她的牽引。
隻是把人送到後,少女卻并不留念,轉頭離開。
她毫無其他念想和心思,兀自輕輕關好靜室的門,錯過了師父微擡的眉眼。
栗音又去抱被冷落的小孔雀。
一去一回,她衣襟浸滿了沁潤的茶香,身上都是師父的味道。
栗音伸手,小孔雀撇開腦袋不理她,費力撲騰了兩下,不讓她抱。
“又在發什麼脾氣?”她嘀咕了句,一下把小孔雀精摟到懷裡,“受傷了都不安分,也不怕傷勢惡化。”
她手指壓住孔雀羽翼,不容他再亂動,一面取出張山中地圖,讓他挑選住處。
小孔雀精陷在她懷裡,又一撇頭,不肯看。
【你選吧,反正你就想把我送走,我就知道你不想負責。選那個最遠的地方好了,把我扔到那裡去等死,好讓你眼不見、心不煩......】
可惜他聲線靡麗,語調百轉千回,滿腹的怨怼聽着,像首勾人的曲調。
他光顧着說,沒有掙開她懷抱的打算。
無論如何,這隻小鳥的脾性其實不算好。
栗音尋思,上一任羽族少主,也就是她的前任,在羽族百般規矩下,被教養得淡漠又端莊,惜字如金,換句話說是少言寡語。
她有點好奇,這隻小孔雀到底怎麼養的,被養成了這種性格。
那些羽族長老繁瑣又古闆,她在存檔中領教過,這一支孔雀又自诩為上古鳳凰血脈,更高傲得厲害。
至少白孔雀就是在教條下長大,也一并繼承了那些矜持清貴,不苟言笑,從不答應玩家的邀請,不會同玩家到山野間去玩耍。
栗音隐約憶起些零碎的畫面,她立在樓宇前回眸一眼,高處的帷幔随風飄拂,半掩住纖塵不染的白發。
帷幔後的少年一身宮服,厚重繁複,像刻進木闆裡的畫。
眼瞳仿佛雪裡的梅,淡紅的梅透過帷幔,正垂眸看着她。
下一刻,有人在前面呼喚,喊玩家一起出去玩,于是玩家收回視線,心情雀躍地追上了前面的身影......
記憶裡隐約還有條毛尾巴,橘紅似火,在她眼前甩來甩去。
栗音恍然,忽地又想起來一點,她那時的玩伴——
好像是隻紅毛狐狸精?
記憶不太清晰,她沒有太過糾結。
她記得,同那紅狐狸外出回歸,回到羽族的宮殿樓宇後,玩家會給攻略對象帶去山野間的小禮物。
她不是每次外出都能運氣好,帶回些靈草靈果,有時候隻能摘回幾朵路邊野花。
總之零零碎碎,都不是什麼珍奇物件。
白發紅曈的少年會挽袖,探出一截皓白的手腕,撚指接過去,先把玩家的禮物在身側放好。
随後,他會施法取來馥郁芬芳的露水,又取出錦帕,沾濕了,垂眸仔細擦拭起玩家的手。
似乎總是如此,以至于,栗音甚至記得他垂落的眼睫,纖長細密,光華流轉,白雪似的覆着淡粉眼瞳......
他是隻非常漂亮的白孔雀。
栗音下意識看了懷裡的孔雀一眼,絢麗的青藍色彩撞入眼簾,一并讓她從回憶中清醒。
她現在有一隻青綠藍色的小孔雀了。
回憶不過瞬息,她伸手一點,選中一間竹舍:“選個最近的地方,行了吧。”
她故意晃了晃懷裡的家夥,小孔雀被她晃得羽毛亂顫,頓時聽得少男聲線輕哼了一聲,卻少見地沒有發脾氣啄她。
栗音把他安置在山間竹舍裡,竹林清靜,适合休養。
她前後又跑了幾趟,給空曠的竹舍添置了些東西。
一個軟和點的蒲團,大小正夠一隻小孔雀蜷在裡面,當鳥窩再好不過。
栗音又在他身邊放下一瓶療傷丹藥,加上幾塊補充靈力的靈晶,末了想起來,還添上顆照明用的夜明珠。
東西放好,小孔雀忽地撥弄起夜明珠,下意識一推圓滾的珠玑,把東西埋進了柔軟的胸羽下。
經由她手放下的圓圓的東西,好像是交給他的卵,喚醒了他莫名的沖動。
下意識開始孵蛋的小孔雀愣住了。
他還是一隻少年期的小孔雀,怎麼會孵蛋呢?她哪有蛋給他孵。
栗音也怔住:“......你是從哪學的?”
輕薄的羽片霎時微微炸起,青昳慶幸自己現在是原形,而不是人形,不然恐怕滿臉通紅。
可他還是惱羞成怒,用喙一撥,一把把夜明珠剔出胸羽:【哼!要你管!】
小少主内心起伏不定,立時逃避一般,抽絲剝繭分析起舉措由來。
青昳很快就把責任推脫了出去,自從他記事起,老祖就終日捧着一枚死蛋孵來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