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後說。
黛可妮斯沉默,将他的話又在心中重複了一遍,然後系上了圍裙。
……隻是換了工作環境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對吧。
但她還是會時常駕船出海,借着采購食材的名義。
有時她隻是漫無目的,順着海流一路向前,在海風掀起的水霧中怡然自若。
她發現自己是在離開海浪後,開始懷念海浪。
但不管她走出多遠,總會在某一刻,突然調轉船頭,向那個固定的坐标返航。她已經習慣了那家海上餐廳,以及裡面的人。
現在這些變了。
夜幕籠罩住夜宴,一樓的大廳裡人聲鼎沸,依舊擠滿了徹夜狂歡的賭徒。但在幾層樓闆之上,卻是落針可聞。
随着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克洛克達爾擡起頭來,他知道那腳步聲的主人是誰。
雨宴的頂層,除了寥寥幾個負責打掃的仆從會踏及,就隻有她了。
窗戶大開,他坐在窗沿上。
月光灑在後背,克洛克達爾支着一條腿,将手中的紅酒杯舉至唇邊。輕輕搖晃,杯中月亮的倒影便支離破碎。
女子在他面前走過,連半個眼神都沒偏移給他。
将杯中酒液一飲而盡,克洛克達爾站起身,将高腳杯放在窗沿上。
“等等。”
她顯而易見的忽視,他全部受着,但是今天他沒有讓自己隻是站在走廊裡,眼巴巴地望着那扇門被打開,又關上。
她能搬進這裡的房間,他已經很慶幸。
他繼續道:“我近期有出海計劃,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就和我一起吧。”
對方的腳步并未停下。
他不知道是不是該嘲笑自己的愚蠢,但還是将那句話說出了口:“……我需要你,幫助我。”
她停住了,克洛克達爾不由得精神一振。
“你的計劃?”
紅發的女子略略轉過身來,碧色的眼睛被陰影遮住,令他看不清她的神色。他不免多了一種心髒狂跳的預感。
“……還需要這麼正式的通知我嗎?”黛可妮斯笑了一下,“我以為你隻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然後等我一步步走進去呢。”
克洛克達爾動作一滞:“那次是最後一次,以後……”
“無所謂,雖說也不差一次兩次的了,”她打斷他,“但從小到大的默契總要有吧,你明白我現在根本不想見到你,對吧?”
“别說的好像沒有我,你就會一事無成,天哪。”黛可妮斯誇張地聳聳肩,“光是說一說,我就忍不住羞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克洛克達爾皺眉,腮上不甘心地抖動兩下,終于道:“我沒有傷害他們,更别說任何虧待——我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竟然真的将那幾個家夥放在心上了。”
黛可妮斯冷笑:“好啊——那就繼續你的手段吧。都随你,怎麼樣?”
克洛克達爾頓時沉默不語。
“别忘了,你當初站在餐廳門口,是怎麼對我說的。”
她的聲音輕描淡寫,聽在克洛克達爾心裡卻驟然發緊。
“還是一模一樣的話術啊,克洛克達爾,可是後來呢?”
那扇門在克洛克達爾眼前關上了。
有雲遮住了月光,走廊裡頓時一片漆黑。
克洛克達爾的身影立在其中,半晌未曾動彈一下。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轉身離開。
關上門,黛可妮斯踢掉腳上的涼拖,光着腳走到落地窗前。
雨宴的頂層并不算太高,但也足夠俯瞰整個雨地。
城市裡的燈光寥寥,大部分的居民已經入睡。再往遠處眺望,是半點光芒也沒有的沙漠。
這裡晚上風很大,即便是關緊了窗戶,也能聽到風掠過的呼嘯聲。
她覺得自己已經成熟很多了,至少沒有一上來就沖上去把克洛克達爾揍一頓,不是嗎?
尤其是在那家夥又說出什麼“我需要你”的時候。
她可不需要一個隻會瞞着她做決定、自以為是的、企圖左右她人生的家夥。
反正那家夥現在是不得了了,是世界政府面前的紅人了,是報紙頭條裡的七武海了,是阿拉巴斯坦民衆口中的國家英雄了。
她才懶得在乎他的那些假笑面孔和陰謀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