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離開雪原灰燼之地。她屠戮這個帝國大半的軍力。看去卻不準備離開。因為無法掌控她,南北境都顯入驚恐。
她隻是不知往何處去。
繼續進入北境。
長發散亂。滿身泥污。衣衫褴褛。
她在朔風暴雪裡向前。一路遊蕩。
走到過縣鎮。有走山翻嶺的行走商人,挂着皮表墨鏡。都是過時的便宜玩意兒。遇到時不免懷疑是否還是叫人有購買欲望的玩意。會買的人又該是些什麼樣的人。他們相遇時,他并不顧得上從他身邊走過的落魄的小姑娘。他正從銀行的小網點出來。他賣掉一個手表,賺了兩百塊錢。拿想去換張零錢,就被說成是□□強行收掉。但凡換一張,便不會這麼虧。他正想狠狠揍自己一拳,真是活該。不推銷賣商品時,他是個沉默疲倦不吭聲的人。想着晚上的落腳地,待會選家小飯店吃點東西。
她在中心小廣場邊的石凳上坐着。一個女人推着一個嬰兒車在她旁邊停下來。正要坐下來,看到她,便不再繼續坐下去,推着嬰兒車,去對面坐下,才給車裡的娃娃換尿褲。小崽整潔聰敏,一雙大眼睛。不哭不鬧。隔着小道,一直看着她。裂着嘴,露出幾顆小乳牙,口水挂在嘴角。她也看着他(她)。隻是單純的視線的投射。沒有相互磁場,氣氛的隔空交流,不接受小娃娃的信号。她隻是無情的看着她。她(他)的年輕媽媽直起身四顧看了看,便随手把換下的尿布扔進了身後的花壇裡。尿布裡沾滿了她(他)尿漬與黃色的屎。
一隻狗跑過來,湊上去聞。
她坐在那裡。沒有人多看她一眼。沒有人注意她。沒有人會将她放進眼裡。
一個中年男子,目光活絡,精光四射。站在社區服務部的門口大廳前不肯離去。他的語氣沉緩堅定,儀态從容,倚老賣老,緩緩拉扯。
他說,他現在是不做鎮長了的。但見過的幹部領導,哪個不對自己客客氣氣,前日還去縣政府中心坐了坐。說起年青時他是當過兵的。退役還鄉又跟了老書記從财務做起,這輩子經曆過的事情,應付過的場面不算多,但什麼套路,背後什麼貓貓,他是知道的。
他又說,因為土地的問題被廉政部門請去喝茶,來回好幾趟,他們也都拿我沒辦法。
他目光像膠水緊緊一盯粘在對方身上。仿佛作出老江湖的樣子,無所不知寬容有氣度。于是接着說:年青人。還是沒有經驗,還是嫩氣。這個事情,問題毋庸置疑出在你們這裡。如果你們非說你們沒錯,那麼你就是在說是我錯了。
三十來歲的小主任,一直靜心聽着。為這麼點事兒,了解下事情經過就一目了然的事,非來來回回吹噓恐吓明裡暗裡打擦邊球。正事絕口不提。一提就說他們内部的事肯定灰暗有貓膩不必多說反正他們外人農民也不懂搞不清楚。
心裡知道一副老流氓的作派。心裡忍不住翻白眼,既覺惡心又厭煩,又還是得應付,光這一會兒,就花去他好一會兒時間工夫。
他說,問題我們會查清楚整個事件處理流程我們都有記錄,如果您有疑問,我們仍然見意您親自看一看。至于您提出來的賠償,這一點我們是沒辦法答應的,畢竟是沒有發生的事情,這樣的款子我們也無法上報。上頭更不會批。
說到這裡。那中年男人眼睛一瞪閃出兇惡的光要發作。
套着白色羽絨衣的小領導打斷他已經接着說下去:當然我們的員工工作中态度上的問題肯定是存在的。我們會對他進行教育。隻怕為這麼件事要您來回跑好幾趟花費去許多功夫,我們也就準備了些小禮物,請您一定帶回去。
他說,我不需要這些東西。你是在說我威脅恐吓要搞掉小朋友吃飯的飯碗嗎?這麼說吧,如今有了損失,問題肯定出在你們這裡。我必須要你們賠償。
小領導說,這個事情既然我們雙方都說不清楚,我想您是否同意我們請入第三方判定,或者直接請警署參入。中年男子聞言。突然盛怒,一腳踢開跑回他腳下的那隻小狗。什麼第三方。官官相護,我信你們這些鬼胎貓膩。報警?我來報警……
小領導終于客客氣氣一臉您報,您不報我報。
一對情侶相互依偎着過來。姑娘手挽在男人身腕裡。半個人往後轉着,看熱鬧。不小心就走上來撞到她身上。磕到了她的膝蓋。那女孩倒是一驚回頭,慌亂的眼神一見瞧着是她:落魄潦倒。無神麻木。雙腳還赤裸裸地就這麼踩在雪化後的凍土上。跟她全身一樣,她的腳也滿是污垢,甚至仿佛還沾着紅色的血漬。她因此不由自主往旁邊縮了縮,差點沖得旁邊的男人一個踉跄。她避開還怕來不及,因此草草嘀咕了聲抱歉,便拖着男人匆匆便往前快步避開。不再聽八卦,彎腰用戴着皮手套的手去擦剛才可能碰到過她的地方。
她把落發别到耳後。她現在身上隻穿了一件粗棉布的白色襯裙。是現在這個季節,上了年紀的婦女居家打底的内衣衫。原來的作訓服已經在大火中化為灰燼。于是從路邊農家院子裡不問自取來這一件。更加沒有什麼花紋修飾。隻是塊粗布頭,往身上一裹。如今也已經有破損泥污。
自己也覺得冷或者痛,髒或者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