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于皖方才就注意到李桓山的視線,但實在不知如何問出口。聽到這話,他怔得後退一步,伸手摸了下眼角,不自在地笑道:“有嗎?我倒沒感覺有什麼難受的。”
李桓山眉頭皺起,眼裡也全是擔憂:“莫非是靈脈沒好徹底,要不要再去看看?”
“不不不,靈脈沒事,不用看了。”于皖連忙否認,小聲道,“師姐那藥太苦了。”
李桓山的神情總算舒緩下來。他輕輕笑了下,表示無奈,“良藥苦口,若是因為這個耽誤什麼,得不償失。”
于皖柔聲應道:“師兄放心,我沒事,估計是這幾天沒睡好。”
這話是實話。于皖打算去南嶺,又不想耽誤課程,這些天一直心中犯難。加之心魔到底無法讓他放下心,故而連連幾日未曾睡過一個安穩覺。
“為什麼睡不好?”李桓山問他,“我記得祈安說,你剛回來那會就失眠,怎麼會持續這樣久?”
于皖笑道:“沒有持續。我剛回來那會,隻有一日失眠,恰巧被祈安碰到。至于這幾天是因為心中有事。我從小就這樣,心裡裝點事便睡不着,師兄不必挂心。”
“有心事?”
于皖應下一聲,心中不由得緊張。
李桓山并未繼續問下去,目光也沒有移開。他道:“若有需要,隻管和我說。”
于皖收了笑。
他不是沒想過找李桓山,或許他這最受師父疼愛的大師兄能知道得更多一些。
倘若陶玉笛真是為了南嶺蛇妖離開,加之他對李桓山的母親心有所念,恐怕十有八九,是想幫故人報仇。
那李桓山便沒有理由被蒙在鼓中。
于皖也考慮到,興許正因為陶玉笛心疼李桓山,所以才會選擇隐瞞,不想他被牽扯分毫。
李桓山對那段過往未表現過什麼。修士屠妖身亡絕非稀奇之事,陶玉笛更是不願他一直活在怨恨裡。故而于皖心中早已做下決斷,無論李桓山态度如何,他都不能擅自去揭人傷疤,造成傷害。
他不允許自己那麼做。
對李桓山這樣一句話,于皖隻能滿腔感激地答道:“多謝師兄。”
“大師兄——”
林祈安拖長的聲音傳來,一臉疲憊,卻在看到于皖的一瞬,轉換成一副欣喜的模樣,“二師兄,你怎麼來了?”
于皖慢悠悠地說道:“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
林祈安深深歎口氣,疲勞感席卷而來。他手指插進發間撓了幾下,歎氣道:“那走,進殿吧。”
于皖和李桓山跟随他進屋。林祈安癱倒在椅子上,李桓山輕車熟路地為他倒茶,什麼都沒問,大概是等他自己開口。
林祈安接過瓷杯一仰而盡,直直擡頭望天,沉默半晌,失了的魂好像才回來,道:“要變天啊。”
李桓山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而于皖心間猛地抽動一下。他面上未表露什麼,伸手止住李桓山的動作,接過茶壺,注視着青碧的水緩緩落入杯中,道:“變天?這話怎麼說,莫不是封印又破了?”
林祈安道:“其實也不一定。沈麒來隻是問我,有沒有聽到什麼關于田譽和的流言。”
他說罷,試探一般地看了于皖一眼。
于皖少時對田譽和充滿敬仰,李桓山和林祈安都是知道的。他吹了口杯中冒出的白色熱氣,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正因為我曾經把他視為榜樣,才會更好奇?”
林祈安這才繼續道:“流言說田譽和當年修為一夜提升,其實是走了捷徑。那捷徑是……妖丹。”
于皖剛咽下一口茶,聽聞這話微微皺起眉——宋暮的話,不是空穴來風。
李桓山沉聲道:“流言未必為真。”
“是,我也這麼覺得。”林祈安附和道。他坐直了身,“田譽和那個位子,說是萬人之上也不為過。興許是有人看不慣他,刻意編造出來,為年後的百家大會造勢罷了。流言這種東西,全憑一張嘴,我十年前同師父參會的時候,就聽過差不多的,哪能随便信?”
“隻是沈麒不放心,非說過段時間要把附近幾個州的門派的掌門都找來,一起商量。”
林祈安抱怨道:“你們說,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
“你是不想去開會。”李桓山一針見血地指出他的心之所想。
林祈安輕輕咳一聲,十分心虛地别開眼,道:“師兄你這話說的,我是那麼沒責任的人麼?我隻是覺得,這些流言,大多是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編出來動搖人心的,聽過便罷了。他們有心思讨論這些,是因為沒嘗過被造謠的滋味。”
于皖聽出林祈安的弦外之音,對上他的目光,搖頭示意。林祈安卻置若罔聞,重重将杯子放下,任憑茶水灑落滿地。
他低頭冷聲道:“我是當真不甘心。”
“祈安,”于皖喊住他,聲音也沉下來,“别做傻事。”
林祈安也自覺失态。他長歎口氣,壓下心間愁緒,問道:“對了,二師兄來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