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甯很快了熟悉的司記司的工作,在司記司兩個多月頗得何典記的認可。
清晨殘存幾分微涼,但司記司的室内卻很快被沉悶的氣息籠罩。
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是另一位女吏——一個年約十八、面容略顯稚嫩的姑娘,名喚林彩鸢。
她俯身遞來另一疊賬簿,低聲說道:“這是昨日未送到的,還需一并抄錄。”
關甯微微一怔,擡眸看了她一眼。
林彩鸢笑容淺淡,語氣卻帶着幾分善意:“大家初來乍到,互相照應是應當的。”
關甯謝過,低頭繼續抄寫。
夜幕降臨,司記司的燈火未滅,關甯坐在桌前,繼續将未完的賬目抄錄整理,其他幾位女吏或站或坐,也在忙着手中的活計。
忽然,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穿着青衣的小内侍匆匆進來,臉上帶着不安:“何典記,貴妃娘娘急需尚宮局提交的珠寶清單。”
何典記眉頭一皺:“這珠寶清單不是已經送到内庫那裡了嗎?怎會又急着要?”
内侍低聲道:“娘娘說清單遺漏了幾樣,若是不補全,便無法向皇後娘娘交代。”
何典記雖有不滿,但也不敢怠慢,立即吩咐其他女吏查找清單内容,又命關甯一同核對卷宗。
這份清單關甯不曾抄錄,難免動作略慢。
但在對賬過程中,她卻發現珠寶清單中多了一些她此前未見的名字,明顯是被臨時添加進去的。
翌日,司記司早早便開始忙碌起來。
昨日貴妃催促的珠寶清單成為重中之重,何典記一早便将關甯喚去,命她協助清點珠寶目錄,以補充遺漏之處。
案幾上鋪滿了記錄珠寶的冊頁,朱紅墨迹映在泛黃的紙上,卷角處染着歲月的痕迹。
關甯垂首仔細比對着冊中的名字,忽然目光一凝。她發現,其中有幾件物品在多年前一冊舊賬中便已記錄為“遺失”,此時卻赫然出現在清單之中。
“這些明明早已不在宮中,又為何會重新出現?”她心中疑惑,卻不敢輕易問出口。
正在此時,何典記從側室走來,目光掃過桌案,語氣不冷不熱:“手腳快些,貴妃娘娘可不比旁人,耽擱不得。”
關甯垂首應下,心中卻越發不安。
*
司記司的事務本就紛繁複雜,當下宮中似乎處處透着不安的氣息。
午後,一名年輕宮女匆匆送來一封折子,言辭恭謹地交到何典記手中:“這是貴妃娘娘宮中送來的,請典記大人過目。”
何典記接過折子,掃了一眼,眉頭微微一蹙,卻不多言,将其收起。
待宮女離去後,她喚來一女吏低聲道:“這份清單需重新整理,務必在今晚之前送回。關甯,來抄一份副本。”
關甯從旁走出,接過折子默默抄錄。
她一邊書寫,一邊注意到貴妃送來的清單,貴妃似乎對這些珠寶的出入細節異常在意,其中所提珠寶不僅包含昨夜清點的珠寶還有數件稀世珍品,還明确要求詳細記錄每件珠寶的存放地點。
臨近傍晚,關甯站在司記司門外,手中握着剛抄好的副本,望着天邊漸暗的雲層。
夕陽在宮牆之上灑下餘晖,卻無法驅散心頭的沉重。
何典記走過她身邊時,忽然低聲道:“記住,抄寫不該抄的東西,不該問的話一字都莫提。宮中規矩,不是你我能改變的。”
關甯微微颔首,口中道了聲“明白”。若非那清單牽涉甚深,何典記絕不會如此謹慎。
夜深時分,清單終于送到貴妃宮中。
然而不過片刻,便有宮人傳來消息,說貴妃對清單提出了異議,直言某些珠寶去向不明,命司記司徹查到底。
何典記得知後,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這分明是無中生有!這些珠寶早在前兩年便已移交至各宮庫中,如今卻要來問我司記司?”
旁邊的張典記唉聲附和:“貴妃娘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怕是沖着皇後娘娘來的吧!”
關甯靜靜聽着,不插一言。
貴妃以珠寶清單為名,實則是在敲打尚宮局,以試探皇後與她身後勢力的反應。
而司記司,不過是卷入其中的小小棋子罷了。
夜已深,關甯倚在案前繼續抄錄賬目。
她站在舊賬書架前,尋找所需舊賬,以前整齊的書架近日也被翻亂了,一冊舊賬突然滑落,散開的頁面中,一頁舊賬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上面記載着一筆數年前經由大内庫府的物資調撥。
她伸手将賬簿重新放回案上,擡頭望向窗外,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紙灑在地面上,仿佛給這深宮鍍上了一層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