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榆入宗這幾個月少有這般安逸的時刻,懶散地趴在那,嘴巴一張就有一枚新鮮的水果遞過來。
裴依甯将她照顧的很好,有時果粒過大,還有用刀切成塊,用竹簽叉着水果,喂到她的口中。
肚子裡最後一點空隙被填滿,雲榆别開小腦袋,含糊道:“甯依,我吃飽了。”
瞧着見底的水果,裴依甯後知後覺地放下竹簽,纖長的手指搭在碗沿,眼睛微眯,生出幾分難言的困惑。
雲榆一眼看出,心下得意,新弟子連表情控制都不知曉,什麼都擺在臉上。
剛讓對方當自己跟班,雲榆自是會在能力範圍内為對方答疑解惑:“怎麼了,甯依?”
裴依甯看着小刺猬的身形,兩根手指比劃了下:“有些好奇,星星看着這般小,為何……不會難受嗎?”
雲榆頃刻間猜到了女子未說完的話,她表情變化,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人,直呼其名:“甯依。”
這人竟然說她食量大,雖然以她現在的刺猬身形來看,吃得的确有點多,但她早已經可以化形了。
這些東西,對于人形的她來說,剛剛好。
她雖貪吃,卻也不是不知節制,不會把自己撐壞。
這般被人明晃晃的說出來,小刺猬覺得很丢妖臉。
她蹙起眉頭,表示自己的不高興。
裴依甯垂目,小刺猬的警告于她看來,更多的是可愛。
氣鼓鼓的臉頰嘟起,兩隻爪子環抱在一起,側着身子,用眼角看她。
裴依甯忍住笑意,這個時候笑出來,小刺猬恐怕要更生氣了。
她思量片刻,學着小刺猬先前的語氣,聲音悶悶地,聽起來略感委屈:“我不問了。”
雲榆:“……”
怎麼感覺她有點欺負新弟子。
小刺猬兩隻爪子垂了下去,嘟起的臉頰肉也消了下去,她往前挪動幾步,拉近和裴依甯的距離,而後伸出一隻爪子,安撫性地拍拍裴依甯搭在桌面上的手背:“我沒有兇你的意思。”
見裴依甯不說話,就連眼底藏着的委屈都加深了幾分,雲榆猶豫了會,心覺現在不是時候,但也無需過多隐瞞。
她吸了口涼氣,她轉身從裝有水果的碗中拾起一枚藍莓。
裴依甯靜靜地看着小刺猬背對着她,眉梢挑起,好以整暇地等待小刺猬的舉動。
下一刻,雲榆轉了回來:“我也是宗門弟子,進宗定然是人形,食量自然與常人無異。日後若有機會,我會用原形同你相見的。”她不太熟練地和飯搭子解釋,“吃了這顆水果,這件事就翻篇了。”
裴依甯适當地展露出好奇,不忘誇一番心軟的小刺猬:“人形?星星會化形,定然是很厲害的妖。”
雲榆被誇得飄飄然,得意地揚起頭:“那是,明越宗可不是簡簡單單就能進的,能進來的妖,不足一手之數。當然,每一位進入明越宗的師姐妹們都很厲害。”她将藍莓往前遞了遞,“甯依也很厲害。”
哄人的語氣。
裴依甯長而翹的睫毛顫動,流轉的眼波落在小刺猬爪心的藍莓上,擡手,掌心蓋住小刺猬的爪子。
一縷靈力在接觸中,沒入小刺猬的體内。
很健康的小刺猬。
小刺猬的爪子被裴依甯拉了拉,後者旋即捏起藍莓,并不吃,隻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她柔聲問:“星星很喜歡吃這個嗎?”
她投喂時,小刺猬吃得最多的便是藍莓。
雲榆點點頭:“酸酸甜甜的,開胃解膩。”
裴依甯心下有了計較。
窗外暗沉無風,與窗内分割成兩片世界。
與此同時,雲榆凝神望着外面,計算着離開的時間。
她第一次在膳食堂呆這麼久,往日吃完便是離去。哪裡會像今夜這般悠哉悠哉地細品慢吃,與人閑談,飯後消食。
裴依甯忽而問:“星星,你是修什麼的?”
雲榆尚未對她說過修習之道,但她接過藍莓時,摸到對方爪子上有類似于繭的硬物。
是長時間握着一樣東西磨出來的。
大概率是劍。
修習劍道的小刺猬。
雲榆神秘地道:“時機成熟,你自會知曉。”
她摸了摸圓滾的小肚子,不再逗留:“走啦,有緣再會。”
臨走前,雲榆從空間儲物中摸出二十枚靈石,裝入布袋中朝裴依甯扔過去。
像是裴依甯投喂她食物,她給的報酬般自然。
當然,還是雲榆見不得這人病殃殃的模樣,這些靈石,對于剛入宗的弟子,多少有點用處。
面對裴依甯将要遞回的态度,雲榆清咳兩聲,自若道:“下次見面,我要吃靈肉,總是吃素的,我也會吃膩的。這些靈石,是買靈肉用的。”
合理合規的理由,但一塊普通靈肉,不過一靈石而已。
她丢下一句“好好調養身體”後鑽入無邊的夜色中,徒留一人立于窗邊,失神地握着布袋。
裴依甯收回目光,垂眸,打開布袋,二十枚靈石交疊在一起,上面還殘留着小刺猬的氣息。
她拿出一塊置于掌心,晶瑩剔透的石塊内隐有靈光浮動,她再度看向窗外。
小刺猬已融入茫茫夜色,消失不見。
*
回到住所的雲榆化回人形,清洗完身體,拿出剩下的靈石數了數。
還沒捂熱的靈石轉眼間隻剩下一半,說不心疼是假的,但好歹用在了對的地方。
雲榆歎息地收起剩餘的靈石,閉目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