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拂衣沒想到,他小心地避開了昆侖熟識的所有人,卻竟然也能好死不死,迎面就碰上了蕭風。
明明延宕川那樣大,他在這裡戰鬥那麼久,救了許多人,都沒見過被救下的人第二次。
當時燕拂衣正對戰一隻小山一樣高的醜陋天魔,那天魔仗着元嬰期的修為,在一群低等級的修士之間耀武揚威。
就像貓抓老鼠一樣,魔氣催生出一根根巨大的土柱,塵土混着鮮紅的血,形成一種令人惡心的污濁顔色。
燕拂衣以劍意牽引天地靈氣,無形無質的能量仿佛聚成一柄巨型長劍,大道至簡,朝那天魔平平掃過去。
天魔發出一聲怒吼,塵土飛揚之間,在身前擋起密不透風的牆,劍光碰上去,沒激起一點波瀾似的,仿佛沒入其中消失了。
那張醜陋的臉上還沒來得及浮現出得意,就突然雙眼爆突,一道藍色血液從它喉嚨上噴濺而出,像下了一場藍色的雨。
仿佛有輕輕的“咔”的一聲。
天魔的腦袋平平錯了位,頓了一下,從斷裂的脖頸上轟然砸落下來。
地面上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叫,疲于奔命的修士們拼命禦起武器奔逃,嘩啦啦落下的藍血好像帶有腐蝕性,就連品階稍低點的法寶都會被融化。
燕拂衣輕輕皺眉,禦劍而上,劍光流轉之間,欲要在天空撐起巨大的屏障。
可他心頭悚然一涼,後心泛起針刺般的危機感。
燕拂衣豁然側轉,身形同時向後仰去,些許在打鬥中掙脫束縛的發絲飄揚而起。
幽光一閃而過,削斷長發後竟又回頭,不依不饒地重新朝他刺過來。
燕拂衣眸中一冷,吾往湛然出鞘,不可逼視的銀亮劍光轟然散開,那暗器沒入劍光範圍,便如冰消雪融,頃刻間不見了蹤影。
燕拂衣直起身,望着身後似笑非笑的青年,聲音沉冷:“蕭風。”
蕭風看着他,神情中非但沒有被發現的驚惶,反倒露出一種仿佛是奇貨可居般的、貪婪的欣喜。
“大師兄,别來無恙啊。”
【靠,他還敢冒頭】李浮譽惡向膽邊生,【捅死他!】
【不行】燕拂衣皺眉【此時仙魔交戰,我們不能自相殘殺】
那也是。
李浮譽也就是說說,蕭風雖然讨厭,但着實還不能死——倒不是什麼不能自相殘殺的狗屁理由,主要是作為其中一位天命之子,他若死得太早,難保這世界不會崩。
可惡,真的很不公平啊!
燕拂衣決定貫徹系統前日教他的法子:不知道怎麼應對的時候,就不要應對。
他準備轉身。
“等等,大師兄,”蕭風的聲音竟還含笑,“小師兄很念着你呢,前日還拉我來找你,隻是大師兄沒有耐心,我倆趕到時,你竟就不告而别了。”
熟悉的刺痛甚至已經轉變成麻木,燕拂衣一聲不吭,加快了腳步。
對方卻身形一閃,擋在他面前:“大師兄,你躲不過的——既已來了仙魔戰場,這就是你的宿命。”
【屁話!】李浮譽高聲喝道【别聽他胡說,走走走!】
燕拂衣身形微凝,目光從遠處回轉到蕭風身上。
他又察覺到那種微妙的、似乎有什麼在暗中将一切推向深淵的力量。
“什麼意思?”
蕭風笑了。
“你就不好奇,當時你在扪心台受了天雷,我何必要浪費一顆九轉大還丹救你嗎?”
他這樣一說,好像确實有這回事。
當時燕拂衣受傷太重,其實記憶并不清晰,他隻記得在燕庭霜來之前,是有人在他床邊,吵吵嚷嚷……卻沒有聽清,也并不在意。
但那人走後,他的意識似乎是變得更清晰一點,才聽得見李清鶴刻意傳來的“密謀”,才能在燕庭霜對他做下那種事時,保持了一絲奇異的清醒。
但燕拂衣再傻,也不會相信蕭風此舉是出于好意,他隻是微微一頓,便又不在意地舉步前行。
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都随他們去。
蕭風臉上閃過一絲猙獰的陰翳,他平生最恨旁人輕視,而自始至終,在燕拂衣眼中,他似乎都隻是在上蹿下跳,沐猴而冠。
不過是一個作為主角踏腳石的聖父工具人,他憑什麼?
蕭風瞥見遠處的身影,突然說:“你十四歲時,在千機秘境中尋到一本劍法,一把命劍,命劍認主時,劍意大盛,秘境崩塌,承托它們的石台碎成千片,你出得秘境之後,用那石台的碎片,融入心血,煉得十九顆碧玉翠珠。”
燕拂衣的腳步豁然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