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底最深的地方默念:真的,有可能改變嗎?
……
李清鶴悶頭将一隻面目猙獰的魔斬成兩段,幽藍色的血濺了他一身。
延宕川太大了,這條山峽間的幽壑,幾乎将大陸最南部生生劈開,即使是能禦劍飛行的修士在飛越此川時,亦會油然而生此身渺小,不過天地間一粟的蒼涼之感。
将各大仙門的精銳盡皆投放到此,分散開來,同門之間竟也難能照面。
李清鶴自己也受了傷,他都還未結成金丹。
雖說已經是築基大圓滿,金霞真人也說過幾次,隻要心境到了,以他的天賦,肯定能順利修成至少七品的金丹。
可沒結成就是沒結成,築基于金丹的天差地别,以他的實力,在這種規模的大戰中,若非昆侖掌門之子和金霞真人親傳的身份,不過就是最普通的馬前卒。
畢竟,魔軍大舉押上之後,化神和合體期的前輩,也都被迫投入了戰鬥,就連幾位尊者,也在魔族大護法們出現時,出過幾次手。
可李清鶴咬牙堅持着,不知出于什麼心理,他不想去找父親和師門尋求庇護。
沒日沒夜的戰鬥中,他其實遠遠看見過父親,看見過卿月師叔,也看見過在師門守護的範圍内的燕庭霜和蕭風,昆侖道宗在兩位尊者的指揮庇護下進退有度,是整個戰場之中,除不棄山以外,犧牲損失最少的門派。
李清鶴看見,有不少小宗門也附庸在昆侖周圍,甚至從前并不對付的其他大派——生死存亡之間,從前的一切也都不重要了,保存實力、保住命,才為第一要務。
可李清鶴生來就是倔強,從前兄長還活着時,說他是“軸”,他不願與那些人一起,就偏不要去。
可為什麼呢?
仙魔戰場又如何,也不過是另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秘境,要麼活下來,突破;要麼生死道消,沒有第三條路。
李清鶴身上帶着血,紅的藍的都有,他發狠地打鬥、漫無目的地消耗着自己寶貴的靈氣、任性地和全世界鬧别扭——就是不願意承認,他其實在想,為什麼還沒有看到燕拂衣?
那個曾經在年輕弟子中光芒耀眼的天才去哪兒了?那個輕易承諾過會執劍守護師門、守護蒼生的大師兄去哪兒了?
那個曾經總會護在他們身前的,沉默而堅定的身影,去哪兒了?
他不能想,他隻要一想到上次見面時,燕拂衣決絕離去的背影,就頭疼得厲害。
……以父親和師叔的修為,燕拂衣悄悄來到延宕川,他們真的誰都沒有發現嗎?
那日在大殿上,看燕庭霜和蕭風躲躲閃閃、鬼鬼祟祟的樣子,他們真的沒有做過什麼嗎?
是不是因為做了什麼,所以才讓燕拂衣變成那副樣子,即使面對他說不出口的、簡直是已經放低了姿态的“挽留”,都能那麼無動于衷?
可李清鶴随即又想起來,上次——上上次見面時,他自己對燕拂衣做了什麼。
……他真的不知道燕拂衣拼命護着的那片山谷,和已逝的兄長有關嗎?
其實。
他分明是知道的啊。